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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吕夫人心悸噤声,房中便陷入令人恐惧的死寂。华婉面沉如水,双手攥紧了姜恪的左手,她本想宽慰姜恪,让她安心些,可御医出来说了“不行了”,她便浑身失了力气,她来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不过寥寥几许,荣安长公主算是其中之一,她知道公主是因为姜恪才待她以真心,但不论因谁,公主毕竟是真心对她的。
她不愿那个温柔雍容,才华婉约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
姜恪反过来安慰她,用力地反握了一下华婉的手。华婉转头看她,她就这样坐着,气势如沉,玉雕般的眉宇无比凝重,本就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中透出黑云压城般的愤怒,尽显王者之气。她只要坐在那,效忠于她的人便有了为她卖命的底气,便为追随豫王殿下而心觉无上光荣。
可华婉知道,此时的姜恪比她更为害怕,那里面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是她的亲生姐姐。华婉轻轻地却急促的呼吸,想将心头的恐惧害怕压下去,然而却是徒劳。随着滴漏一点一滴的轻响,时辰逐渐流逝,已是子夜之时。
王爷沉寂的坐着,她脸上未改分毫,华婉却能觉得王爷的气息已浮躁到了极点,她们交握的手,王爷已不能控制手劲薛姨妈的安稳日子最新章节。
时间便如被一大壶的浆糊狠狠的黏住了一般,拖着沉冗的步子,走得分外缓慢,将恐惧与焦躁拢到每个人的心间,黏腻地挥之不去。
直到快要天亮,太医院院首方擦着满头冷汗,走了出来,他的身子明显轻松很多,姜恪见此,亦是小小的舒了口气,脸色也稍有舒展,强忍着急迫的心情,正色问:“皇姐可好了?”
院首拱手回道:“下官以参片吊住了公主脉息,此时已脱开了危险,好生休养着即可恢复元气。”
华婉顿时长舒了口气,面上也有了些许高兴的笑意。姜恪压低的双眉微微的扬起,很是客气道:“院首医治公主辛苦了,本王定会呈禀母后,好生赏赐。只是,公主身子尚弱,还望院首再多留些时日,也好为公主调养补给。”
院首好不容易捡回全家性命,对姜恪的话,自然无有不从。
这些话本该辅国公府的诸人嘱托御医才是,然,姜恪此时已不再信他们一分,辅国公有要圆过面子的心,姜恪却不再给他机会。吕德安面色雪白,双眼如死鱼般死气沉沉,终于可松懈片刻,喘一口气,但他知道,公主没死,豫王许能饶他性命,却绝不会让他好过。他惹出了这许多事,心中本就怕的紧了,适才只是叫公主的情势吓得狠了,人也呆滞,但此时,他便转动了脑子,想着如何能将豫王的怒火降低一些,好歹也别烧到他头上!
吕德安眼珠子一转,缩在吕夫人身后,偷偷的对一旁的丫鬟耳语几句,那丫鬟趁着众人不注意,便轻手轻脚的后退几步,飞也似的躲了出去。
华婉柔声问院首道:“皇姐此时可还醒着,我们是否能入去探望?”院首松了心,余悸犹在,躬身回道:“公主已睡下了,王爷王妃可进去稍加探视,却不好久留。公主耗费元气不少,怕是要明日下晌才醒得来。”
姜恪点点头。
无人过问孩子究竟如何,院首是看惯了内苑争斗的精明人,王爷不问他自然不答,里头一直不曾响起过婴孩的啼哭,那孩子是个死胎,但已无人关心他。辅国公府是不敢此时提起,触了王爷眉头,姜恪则是厌恶不已,巴不得根本没有这个孩子。
华婉则是……根本就忘了那孩子,院首说过“不行”之后,她全颗心都只盼着公主平安无事。直到随着王爷进到里面,华婉才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倍感怅然。
从公主房中出来,姜恪与华婉便要回府待明日公主醒来再来探视,辅国公极尽挽留,道是天色已晚,在府里暂留一夜。姜恪斜睨了他一眼,唇边含着邪肆残忍的讽笑,直到走出荣安长公主的院子,她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道:“辅国公如今当真是好本事了!”她言罢,阴冷的目光扫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吕德安,吕德安陡然打了个寒战。吕夫人心疼儿子,上前道:“王爷此言偏颇,我儿待公主恭敬有加,从不敢有一丝怠慢,公主……”
姜恪不耐的提声打断:“吕夫人!”她目光尖锐,扫过辅国公顿显苍老的面庞,嗤笑一声,转开头,对着吕夫人冷声道:“不知夫人可曾听过,慈母多败儿!”
这笔账是迟早要清算的,端看辅国公府如何交代,是此时便算还是留待以后。华婉静静随着姜恪,适才的气愤在入房见了长公主憔悴饥黄的脸色更是膨胀到即将爆发的边缘,她尚如此,何况王爷?
偏生吕夫人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辅国公与吕德安欲要粉饰太平,真是欺人太甚!
吕夫人遭姜恪这般讥嘲,脸涨得铁青,敢怒不敢言。
辅国公在朝中举足轻重自是不假,然,如今的辅国公已远不如其父七年前的权势,如今的辅国公又何敢如其父那般同皇家谈条件,逼迫公主下嫁!
辅国公默然不语,倍觉难堪宝贝宝贝。
姜恪冷冷一笑,牵起华婉的手往外走去。
刚走两步,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忽然闯到了眼前,对着王爷便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满面涕泗的磕着头,诚惶诚恐的告饶道:“王爷,婢妾有罪,婢妾无意冒犯了公主,王爷要杀要剐婢妾无话可说,但求您饶了大少爷,大少爷尚且年幼,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说的伤心痛楚,姜恪却看都不曾看一眼。华婉看了那女子一眼,大晚上的花枝招展出现到这,目光飘忽,口口声声说着她的大少爷,有意将大少爷扯入挡在了她面前,这必然就是为吕德安生下长子那名受宠的侍妾了!华婉淡淡的瞧了眼身后的清意,清意会意,上前便是啪的一个巴掌,狠狠挥在那女子脸上,那女子怔愣,竟忘了哭求,清意冷眼看着她,厉声呵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是哪家的规矩!竟敢在王爷王妃跟前现眼!”
这会儿,吕德安倒敢吭气了,接着清意的话,上前怒骂道:“谁让你出来的!你伤了公主,看我不打死你!”说罢,他毫不留情的抬脚便往那侍妾小腹踹去。姜恪心中极为不悦,阴沉的瞥了吕德安一眼,走了,一言未发。御医不敢有丝毫隐瞒,对她说了,荣安长公主之所以早产,是她小腹受了剧烈撞击,知晓了缘由,她已不想知道具体,这笔账是算在吕德安与辅国公府头上的,本想暂且缓缓,别扰了皇姐休养,等皇姐养好了身子再秋后算账也不迟,可恼吕德安这猪脑子,竟急吼吼的拖了个侍妾便要抵罪。
辅国公看着姜恪的神情动作,心中咯噔一下,德安弄巧成拙了。
姜恪离去时,已近三更,不过数个时辰,天蒙蒙亮,豫王府派来三十名下人与三十名亲卫,荣安长公主院中的丫鬟下人,除了陪嫁来的那几个宫女,旁的统统轰了出去,离得近的,一概杖杀,连主子都护不好的奴才,要来何用?!
辅国公闭了眼叹息,当初,就该劝着父亲,就不该强求了这个公主。德安才疏,尚了公主,便多了层保护,无人敢轻视,待将来有了子嗣好生教养,家族便可久盛不衰,父亲思虑周到,却未曾料到会有如今。当初豫王便态度强硬,却是拗不过皇上,恼怒之下,竟离京而去,之后与辅国公府虽则是敬着,却是难以言明的疏离,他以为豫王心高气傲,不愿亲近也难免,可好歹长公主下降是实,再是疏离,也不致交恶!现下却出了这档事,可如何是好!王爷的意思,显是不得善了了。
下午,荣安长公主醒来,华婉惊喜,忙召了御医来。
“孩子呢?”公主眼瞳微移,虚弱道。华婉心口一窒,默然。荣安长公主极低声的叹息,嘴角艰难的翘了翘,道:“也好。”她声音空洞,双目无力,却不知是为这无缘的孩子难受,还是为了其他。
经过此次,华婉却是了然过来,荣安长公主心中在意之人并非驸马,她本是嘴拙之人,不知从何安慰,讷讷难言,幸而御医入内叩首请脉。
华婉暗暗舒了口气。皇姐那双死寂的眸子,如一潭死水般再无生机,甚至连绝望都不愿表白的气息,她不忍再看。
御医把脉后,对华婉恭敬道:“下官开了些药给长公主服下,好好养些时日,补养气血,也就好了。”华婉微微点头:“有劳御医。”
御医连道不敢,随小侍出到外间开方子。
之后,荣安长公主便一直未再开口,华婉便静静陪她坐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姜恪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到荣安的榻前,一把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语气关切:“皇姐,你觉得如何?”
荣安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姜恪,旋即如往常般温柔的笑,说:“小二,带我离开。”
姜恪站了起来,点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带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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