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奥里沙众神一定是在保佑他们,感觉就像她和路易斯注定要来圣克拉拉一样。他们租下的房子正合心意,小厨房更是锦上添花。她迅速跑去买了新毛巾、床单和厨房用具,这些竟然没花太多钱!她可是在跳蚤市场和人使劲讨价还价了一番。
入住新居两天后,她走到房东推荐的一家理发店。“小精灵”发型在美国十分流行,所以她叫理发师把她的头发剪短。理发师有些犹豫剪去弗朗西那浓密的长发,但她坚持要剪。剪完之后,理发店的女士们都说她与奥黛丽·赫本十分神似。弗朗西笑了;这样的化装一定很奏效。她又跑去买了些便宜的裙子、衬衫和裤子,这些衣服的款式和材料都与她在哈瓦那衣橱里的大相径庭,而当她在更衣室的镜子前单脚转起来的时候,她肯定不会有人认出她来。路易斯也改变了自己的外表;她帮他剪短头发,染了色,让他戴上一副假眼镜。
第二天,弗朗西顶着新发型,穿着新衣服,到一家银行参加了面试,他们正在招聘会讲英语的职员。她编了个故事,说自己的家人把她送到芝加哥与亲戚同住,而他们则留在古巴改善自身生活。七年后,他们攒够了些钱,所以她就乘飞机回来看看。正因此,她的西班牙语才没英语说得那么流利。面试她的男子问她为什么没有回美国。她告诉他,她本来打算回去,但是遇到了胡里奥。她又脸红着补充了一句,“先生,想必您明白那种感受。”男子点点头。他懂得爱情之箭的意义,于是她得到了这份工作。
她的新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每天一大早,路易莎·洛佩兹去银行上班,胡里奥则去办自己的事。晚上的时候,她就回家做饭。从小到大,她都会粘着奶妈,而奶妈又是他们家的厨师。她常常恳求着帮忙加些调料,或者搅一下汤锅,奶妈应允后,还会给她讲这一步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弗朗西所学到的东西显然超过了她的想象,因为她此刻在烹饪上可算相当有才。路易斯特别喜欢她做的古巴式肉饼,还有热腾腾的蔬菜炖汤。
他的赞赏令她喜笑颜开。18年来,她一直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可那样的生活总让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如今,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但她有了目标,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愿和路易斯共享人生,用他们所爱的东西充实人生,从食物到新家、家庭和漫漫长夜里彼此温暖的臂弯。说起来,革命形势动荡不安,她却感到幸福,这有些古怪——真的很讽刺,但她很现实,眼前的幸福一定要抓住。管它什么革命不革命,她反正是不后悔。
路易斯用了好几周才与起义军联络上,到了10月中旬,他已经开始在为切·格瓦拉(其所率纵队已到达圣克拉拉南部的埃斯坎布雷山脉)和维亚克拉拉省当地的起义军头领跑腿办事了。革命团体之间的团结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维亚克拉拉省地下领导人恩里克·奥尔图斯基跟切·格瓦拉有着不同的打算,两人的争论点在于土地改革和将来美国所扮演的角色。有一段时间,切·格瓦拉想抢几家银行来给起义军增加资金,但奥尔图斯基表示反对。他认为抢银行有悖于古巴精神,连菲德尔本人也不会赦免这种行为。作为情报员和供应员,路易斯是两个军营的共同朋友,因而成了实际上的调停方,他用了好久才缓和了两方之间的紧张局面。
10月中旬,菲德尔重新部署卡米洛·西恩富戈斯,让他不用再带领起义军前往比那尔德里奥省,而是命令他到维亚克拉拉省北部支援切·格瓦拉。路易斯在当月月底第一次见到西恩富戈斯,他那时在招募蔗糖厂的工人,路易斯则被请来帮忙。路易斯回到家跟弗朗西讲这些事,她觉得西恩富戈斯和路易斯一样来自工人阶级,是革命中的真英雄,也许比菲德尔更厉害。
***
到了11月,路易斯要么和切·格瓦拉待在山里,要么和西恩富戈斯待在维亚克拉拉省的某地,有时候要一口气待好几天。弗朗西希望他能多跟自己倾诉,她知道自己能够理解起义军所使用的战术;但她也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就会有危险。和她父亲的手下一样,起义军也有着自身要遵守的缄默原则。
所以当路易斯不在的时候,她要么工作——她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及随之而来的受尊重感,要么和银行新结交的朋友待在一起消磨时光。晚上和周末来临时,他们会前往镇中心的维达尔公园。按照传统,围成两个圈,女士在内,男士在外,在公园内转来转去,这特别适合年轻男女仔细查看对方,而每当看到意中人的时候,女孩们都会交头接耳,然后咯咯地傻笑。
跟年轻女孩们相比,弗朗西觉得自己像是个已婚老妇女,但她依然参与其中,毕竟没别的什么事可做。她最喜欢的是星期天下午,当地的音乐家会穿着精美的瓜亚贝拉衬衫和锃亮的鞋子,在即兴演唱会上弹奏吉他。
在一个星期天,银行女职员之一的玛利亚在她们散步的时候盯着她,表情越来越严肃。
弗朗西觉得胃部一紧。玛利亚看出她不是路易莎·洛佩兹了吗?会不会和她对峙啊?
“玛利亚,怎么了?你表情好严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玛利亚很长时间没回答她,然后昂了昂头,“我一直在观察你,路易莎。”她说道,“我觉得你的腰部有点变胖了。”
弗朗西正当吃多少都不会胖的年纪,她自然而然地反驳道,“不可能,我吃什么都不会长胖。”
玛利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弗朗西,“我可没说是因为吃东西哟。还有你的皮肤……有种我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红晕。”
弗朗西停下脚步。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有段时间了。在他们来圣克拉拉之前。事实上,现在仔细想想,她的乳房最近似乎变得更敏感了。她以为是新衣服太紧导致的,但是可别忘了还有路易斯啊。他每次回到家,两人就会进行极致的性爱,基本上每晚两到三次。她转过身抱了抱玛利亚。
***
直到12月中旬,拉蒙才得到一条有关路易斯和弗朗西的线索。当时的哈瓦那一片混乱,谣言、秘密和阴谋交织着。双方的宣传活动激烈交锋,报纸上大肆宣扬抓了多少叛军,起义军电台则吹嘘说起义军到处攻城略地。真实的情况其实介于两者之间,起义军的阵地在推进,但很多人认为这都得感谢时机和运气,而非他们有什么精湛技术;巴蒂斯塔的军队士气低落。逃兵越来越多,起义军却声明优待他们,所以起义军的军衔也在不断升高。与此同时,仍然留在军队的那些人拒绝发动强有力的攻击。起义军成功地阻断了高速公路,炸毁了电话和电力设施,致使哈瓦那市和岛上其他地区之间的旅行与通信都时断时续。
没了路易斯掌舵,拉蒙的小团体解散了——本来也可能如此,这正好让拉蒙更容易办事:他没必要向以前的兄弟掩饰自己的任务。他在哈瓦那大街上四处徘徊,尽力从其他成员身上试探路易斯的消息。他问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不能露出自己的急切心情,而要显得担心。他和路易斯自小就是至交,他担心是自然的。路易斯被抓起来了吗?那个姑娘遇到不幸了吗?他都需要知道。路易斯的家人也快急疯了。
可如今泄露太多消息十分危险,即便他的伙伴有消息,也不告诉他。经过几周的一无所获,拉蒙不安起来。托尼·帕切利要他每天汇报,还会询问一些细节,比如他和谁谈过话,如何去追踪这个联系人。
说真的,帕切利坚持要了解每一个细节,使得拉蒙害怕他准备亲自动手,这就必然意味着拉蒙的末日。他寝食难安,房子被人盯着,帕切利施舍的几块钱还不够他和他妈妈吃饭。她从未抱怨过,可她看起来特别衰弱憔悴。如果不是因为她,拉蒙早跑了,现在却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被困在笼子里。他心想,这就是你的死路,不是在暴力的火球中丧命,而是一点点地煎熬至死:先是失去掌控力,然后是自由,最后是生存的意愿。
一天晚上,他步履蹒跚地走在普拉多大街上,试图忽略那些似乎一夜之间挂起的圣诞节装饰品。整个哈瓦那都被美国运来的金属箔、闪光灯、圣诞老人、麋鹿和圣诞树淹没,店铺里传出锡制唱片播放的美国圣诞颂歌,橱窗里放满了红粗丝带捆着的亮晶晶的大包裹。单看这样的喧闹气氛,人们几乎会忘了正在打仗呢。想到不能继续在拉佩拉工作,拉蒙就觉得心酸不已——每逢过节,小费都能拿好多呢。
他绕过一座房子,走进一条小巷,一个不到18岁的瘦高个男孩在提心吊胆地抽着烟。他的头发向后梳成鸭屁股发型,气温差不多有26°,他却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肯定是冒牌货,但不管怎样,他看起来像电影《西区故事》里的人物。拉佩拉的舞蹈总监马克为了纪念那部百老汇剧目而创作了一首舞曲——那群人名叫什么来着?流浪少年,就是这个。拉蒙没再想下去,命在旦夕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想一部纽约戏剧呢?
他一边朝着那个线人走去,一边拿出自己的香烟。男孩在里维埃拉酒店工作,也是那家酒店起义军团体的一员。拉蒙跟踪他好长时间才决定与他会面,虽说谁都不能相信,这孩子应该不太能兴风作浪。“有火吗?”
男孩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抛给拉蒙。拉蒙慢慢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呼出一团烟雾。男孩比他高大约15厘米,但拉蒙决定让他明白控制权在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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