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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赵莹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很久,后来才知道,那是几个月的时间。那段时间赵莹一直处在一种稳定和抢救中反复横跳,她的情况很不乐观,如果按医生的话说,赵莹缺少一种必须要活下去的动力。确实是的,她朦胧的躺在那,每天无数遍的回忆着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人生,她所遇见的人,她所遭遇的事,她常常在睡梦中祈求老天爷把她收走吧,这世间太苦了,没有一丝甜,她没有动力,没有支撑,她想离开,她一次次的默默呼喊,哪怕她在昏迷,半梦半醒中,这个念头始终扎根在她的意识里。
我常常透过赵莹的身体看着赵强扶在床边,他轻轻的唤着姐姐赵莹,他一次次的签着病危通知书,他还要时常跑去派出所配合调查,赵强索性从家里搬到了病房,除了必要的出去,这里几乎就成了他和赵莹的家,他把自己和赵莹的个人物品都搬了过来,虽然医生护士也提醒过几次,可他就是依旧固执,在他的认知里,他希望姐姐能像在家里一样,让她感觉到有家,有弟弟在身边,也许对于她的恢复也是好事。最后,只能是医生护士的妥协。
赵强索性辞掉了工作,工厂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厂长人很好,主要也是缘于赵强确实活干的利擞,手艺数一数二的,放下话来‘只要他那忙完了,随时可以回厂里来上班’,这就已经让赵强非常感激。
赵强真的长成了大人,就这一次,他似乎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做事稳重了,他把赵莹照顾的很好,从自己也是满脸淤痕,到那些痕迹渐渐消失,他每天都求神拜佛一样的祈祷。
这当中,他还如约每个月去看望赵妈妈,他没有把发生的这些事情告诉母亲,他说不出口,他也不想再平添烦恼,他一心期望姐姐好起来后,他们一起来,到那时,健康的赵莹在眼前,赵妈妈自然也不会担心什么。他用了一个特别合适的理由,刚刚结婚,赵莹和骆云生有很多的事情,恰巧看望的时间不合适,就这一点,赵妈妈自然不会怀疑,这也是她最希望的,只要女儿婚后幸福,如果可以,隐瞒有这个母亲都是可以的。
无事的时候,赵强就呆呆的坐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插着管子的赵莹,有时他会讲讲故事,有时他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而每每我透过那眼缝中看过去,他的神情,他的意识,都在告诉我,他只希望姐姐快点醒来,快些恢复。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历了几个月的生死波折,赵莹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而且越来越好。赵莹每天睁开眼,一定都能看见弟弟,笑嘻嘻的在眼前,一脸的关切,询问着。赵莹的心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有寻死觅活的想法,虽然现在的她动弹不得,可睁开眼赵强的笑容,无疑是她的强心针。是啊,她也并不是一无所有,赵妈妈还会出狱,赵强还在等着她,弟弟还很年轻,他还没有交女朋友,他还要结婚,生子,也许在自己身上没能实现的愿望,赵强可以,这也成了赵莹的动力。
“我感觉好了很多,就还是动弹不了”赵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询问了,起初她只是觉得自己伤的太重,浑身疼痛让她不自知,可现在,身上的那些外伤都好了,痛感也消失了,可惜自己却没了知觉,赵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一直在问着,赵强可以糊弄一次两次,可终究,有些东西是瞒不了太久的。
赵强的神情其实已经出卖了他,他显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尤其是面对姐姐赵莹。当然赵莹也渐渐发现了端倪,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好,头脑也越来越清晰,她其实心里隐隐发觉可能有些不寻常,也只是觉得自己伤的太重。
“姐”赵强没敢说下去,始终没有勇气
赵莹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也许现在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似乎悲惨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至少她一直活着,即使经历了这许多次的手术,自己依旧醒了过来,躺在病床上,她好像想开了一样,给了赵强一个微笑,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好像一种包容,一种接受,让赵强看起来她做好了准备。
“姐,你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你知道吗”
赵莹点了点头默认
“骆云生当时拿木凳砸到了你的后背,断了几个肋骨,还扎伤了内脏,当时特别危险”
“我天天给你签字,一沓一沓的单子,病危险通知书,我手都是抖的”
“医生一直在抢救,你的情况特别不稳定,总是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我都快吓死了”
“后来医生说,那木凳除了砸断了肋骨,还打伤了你的腰椎,腰椎……”赵强的声音变得小了,这些天一直坚强的他默默的流着泪,他不愿意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赵莹瘫痪的消息,后面的话他咬碎了牙,却还是说不出口。
赵莹其实已经懂了,只是这消息远没有此时看着弟弟更让她难过,她眼中的赵强,没有激动,温柔的一字一句描述着她抢救这几个月的经历,他说的那样认真,简单,好像小事一桩。赵莹看得出弟弟鼓起多大的勇气,她也想象得到他拿笔颤抖着签字时的画面,她回想起自己朦胧中睁开眼时,弟弟始终趴在一旁,她似乎想起自己在睡梦中时,是弟弟一声声的讲述着从小到大的故事,将她拉回现实。
赵莹太明白此刻赵强的心了,这几个月对于他来说是煎熬,一个人面对这烂摊子时像个男人一样站着,照顾着她,这些都远比自己身体的不适更让她动容。她知道赵强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此刻,他只是不愿意说出那些话而已。
“其实我半睡半醒中听你和医生说起过”赵莹的话刚说出口,赵强的眼睛亮了一下
赵莹示意赵强扶自己坐起来,赵强调整了一下床位升降,让姐姐的姿势舒服一些,这也是几个月来,赵莹第一次坐起来,就这个举动已经让赵强激动不已。
“你说我是不是天上的神君啊?”赵莹笑了,很淡然,可她的话却让赵强不解
“你看啊,我平时看的连续剧,就是天上的神君犯了错,然后就被贬下凡间,经历各种劫难,然后有一天破茧成碟”赵莹依旧面带微笑,看着弟弟,眼神中没有一丝的伪装
“我估计,我就是来渡劫的神君,你说说普通人哪经过我这些”赵莹露出一些无奈又有点调皮的神情,就这一点,赵强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好像这些天的重担一下子放下了。
“姐,你害怕吗?”赵强反问
赵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不再看着他,只是房间内四处看了看,好像也没再想什么,却给出了回答
“我不怕”
“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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