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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内讧未平,外寇又至,那赤眉渠帅樊崇等,竟从华阴长驱驰入,迫近长安。先是赤眉部众,分道西进,见前回。连败刘玄诸将,会集华阴。适有方望弟方阳,欲为兄望报仇,因迎谒樊崇,乘间献议道:“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得至此地,今将军拥众甚盛,西向帝都,乃尚无一定名号,反使人呼为盗贼,如何可久?计不如求立宗室,仗义讨罪,那时名正言顺,自不致有人反抗了!”崇徐答道:“汝言亦自有理,我当照行。”原来崇部下有一齐巫,尝托词景王附身,为崇所信。景王就是高帝孙刘章,当时曾与平吕氏,复安刘宗,得由朱虚侯晋封城阳王,殁谥曰景。齐巫借此惑众,或笑巫妄言不道,动辄致病。因此部众亦惮服齐巫,并及景王。崇得方阳计议,颇思求立景王后裔。齐巫亦乘机怂恿,乃决意探访景王后人。可巧军中掠得刘氏子二名,一名茂,一名盆子,二人原是一门弟兄,盆子最幼,为樊崇右校刘侠卿牧牛,呼为牛吏。侠卿查问盆子履历,确是景王嫡派,当下报知樊崇。崇尚嫌他出身卑微,不足服众,因再四觅景王支裔,共得七十余人,及与盆子兄弟,互叙世系,惟前西安侯刘孝,及盆子兄弟,总算是直接景王。崇乃率众进至郑县,令在城北筑起坛场,设立景王神主,祷告一番,然后书札为符,共备三份,置诸箧中。两份系是空札,惟一份写着上将军三字。上将军的名义,系是樊崇创说,以为古时天子将兵,尝称上将军,因将这三字作为代名。刘孝年长,先就箧中摸取,启视札中,不得一字。刘茂继进,也摸了一个空札。独盆子取得上将军符号,樊崇遂扶盆子南向,领众朝谒,再拜称臣。盆子年仅十五,披发跣足,敝衣垢面,蓦见诸将下拜,不禁大骇,惶急欲啼。比刘玄还要不如。樊崇忙劝慰道:“不必惊恐,好好藏符!”盆子因惧成愤,竟将符号啮破,掷弃坛下,仍然还依侠卿。侠卿为制绛衣赤帻,轩车大马,使得服御乘坐,盆子反视为不便,往往偷易旧衣,出与牧儿闲游。侠卿乃将盆子锢居一室,不准出入,就是樊崇等亦未尝问候,不过假名号召,愚弄人民。崇本欲自为丞相,因不能书算,才将丞相职衔,让与徐宣,自为御史大夫,使逄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他如杨音以下,尽为列卿,或称将军。于是向西再进,直抵高陵,张卬王匡便往迎降,反导樊崇等入攻长安。刘玄闻赤眉到来,亟遣将军李松,领兵出御,自与赵萌闭城拒守。侍郎刘恭,系是刘盆子长兄,前曾入关事玄,受封式侯,此次闻赤眉拥弟为帝,来攻都城,不得不诣狱待罪。玄无暇究治,但望李松杀退赤眉,尚可求全。哪知李松败报,传入都中,不但松军败死多人,连松都被活擒了去。玄心慌意乱,忙召赵萌入议战守,偏是待久不至,再四催促,反报称不知去向,累得玄仓皇失措,顿足呼天。忽又有一吏入报道:“陛下快走!赤眉已入都城了!”玄颤声道:“何人敢放赤眉入城?”吏答说道:“就是李松弟李泛。”玄不及再问,抢步出宫,上马独行。奔至厨城门,门已大开,加鞭急驰,蓦听后面有妇女声,连呼陛下,且云陛下何不谢城?于是速忙下马,向城门拜了两拜,这是何礼?令人不解。再上马出城,落荒遁去。
樊崇等既得李松,使人走语城门校尉李泛,叫他速开城门,方活乃兄。泛为救兄起见,当然开门纳入,赵萌等统皆投降。补叙明白。刘恭尚留狱中,及闻刘玄出走,乃脱械出狱,追寻玄至渭滨,才得相见。右辅都尉严本,托词从玄,阴怀叵测,欲将刘玄献与赤眉。为邀功计,因此劫玄至高陵,领兵监守。樊崇等虽入长安,不得俘玄,遂颁令远近,说是圣公来降,圣公即刘玄字,见前。封为长沙王,若过二十日,虽降勿受。玄已穷蹙得很,得此命令,只好遣刘恭往递降书。当由樊崇等准令投降,使谢禄召玄进见。玄随禄还都,肉袒登殿,殿上坐着十有五龄的小牛吏,倒也没甚凶威,只两旁站着许多武夫,统是粗眉圆眼,似黑煞神一般,吓得刘玄不敢抬头,没奈何屈膝殿庭,奉上玺绶。何如一死?刘盆子不发一言,旁有丞相徐宣,代为传命,总算说了免礼二字,玄始敢起立。张卬王匡等人,怒目视玄,手中按着佩剑,各欲拔刀相向。还是谢禄心怀不忍,急引玄退坐庭下。卬等尚未肯干休,又经谢禄代为说情,刘恭极力吁请,仍然无效。卬与匡同白盆子,必欲杀玄报怨。盆子有何主见?只是闭口无言,卬不待应允,便挥玄出去。玄含泪趋出。刘恭追呼道:“臣已力竭,愿得先死!”说罢,即拔出佩剑,意图自刎。亏得樊崇眼快,慌忙下殿阻恭。恭请崇赦免刘玄,方可不死。崇乃还告盆子,请赦玄为畏威侯。盆子自然许可,就是张卬等亦惮崇势力,未便遽抗,玄始得暂保头颅,就借谢禄居宅,作为寄庐。刘恭又进告樊崇,谓应实践前言,封玄为王,借示大信。崇也以为然,方封玄为长沙王。惟光武帝闻玄破败,犹怀前谊,有诏封玄为淮阳王,所以史家相传,但把淮阳王三字,作为刘玄的头衔。至若赤眉授玄的封爵,却搁过不提,这且毋庸絮表。看官莫视作闲笔。惟刘玄既依着谢禄,更兼刘恭随时保护,幸得苟且偷生。也不过是个寄生虫。无如赤眉暴虐,苛待吏民,京畿三辅,即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不堪受苦,还觉得刘玄为主,较为宽平,因拟纠众入都,将刘玄救出虎口,仍把他拥戴起来,好与赤眉为难。可巧光武帝所遣的邓禹,扫平河东,渡河西进,沿途严申军律,不犯秋毫。关中人民才将救取刘玄的计策,暂从搁置,专待邓禹到来。外如关西一带的百姓,已是扶老携幼,往迎禹军,禹辄停车慰勉,俯从民望,百姓无不感悦,真个欢声载道,喜气盈衢。禹部下亟请入关,偏禹老成持重,不欲速进,独面谕诸将道:“我兵虽多,不耐久战,且前无寇粮,后乏馈运,一或深入,反多危险!赤眉新拔长安,粮足气盛,未可猝图,必须待他群居致变,方得下手,现不若往略北道,就食养兵,俟衅乃动,一鼓可下,何必劳敝将士,与这盗贼拚命呢?”部将才不复多言。禹即北徇栒邑,所过郡县,陆续归附。惟长安人民,眼巴巴的望着王师,不意禹军迂回北去,愈望愈远,好多时没有影响,又欲试行前计,盗取刘玄。张卬等恨玄切骨,一得消息,正好借这名目,把玄杀死,当下与樊崇等说明利害。崇亦觉得留玄贻患,乃召谢禄入商,嘱使杀玄。禄尚不忍许,卬勃然道:“诸营长多欲篡取圣公,一旦失去,合兵来攻,公岂尚能自存么?”说得谢禄也为所动,退至宅中,伪言至郊外阅马,邀玄同行。玄只得从去,及出诣郊外,由禄指示兵士,将玄挤落马下,用绳缢死。是夕为刘恭所闻,方把尸骸收殓,草草藁葬,两年有余的过渡皇帝,弄到这般结局,也觉可怜。莫非自取。后来邓禹入长安,接奉光武帝诏谕,为玄徙葬霸陵。玄有三子求、歆、鲤,奉母往洛阳,俱得封爵。求受封为襄邑侯,承玄遗祀;歆为谷孰侯;鲤为寿光侯,这都是光武帝的例外隆恩。小子有诗叹道:
不是真龙是假龙,玄黄血战总成凶;
圣公一死犹称幸,妻子安然沐帝封。
刘玄死时,光武帝已入洛阳。欲知光武帝入洛情形,且至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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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康复夏,宣王绍周,历史上传为美谈,若汉光武之中兴,亦夏少康周宣王之流亚耳。自鄗南即位,而帝统有归,当时之盗名窃字者,至此始逐渐湮没。盖明月出而爝火无光,理有固然,亦何足怪?必假强华之呈入谶文,资为号召,得毋犹迹近欺人乎?彼庸弱如刘玄,与光武相差甚远,乃欲拥众称尊,是真所谓不度德、不量力者。况古人有言,无为祸首,将受其咎。项羽百战百克,犹难免垓下之败亡,何物刘玄,敢贪天位?无惑乎其肉袒奉玺,逃死不遑也。然玄以弱败,非以暴亡,子孙得受世禄,虽曰幸事,亦有由来,项王无嗣,更始有儿,读史者可知所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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