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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便见一人轻飘飘地飞身而入。三人吓了一跳,阿狸担心朱高燨的安危,马上叫道:“扶风老白!”急着想要那二人上楼来。却听到朱高燨叫道:“舅舅!”她忙细看去,进来之人一袭青衫,正是张浩然。她登时大喜,道:“啊呀,今天倒真是巧了,你老人怎么来了呢?”
却不见扶风老白上楼,想必是在楼下已经见过张浩然了,阿狸便放下心来。
那张浩然听阿狸如此问,便道:“我再不来,就怕你将我家阿燨拐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原来张浩然在雁荡山久不见朱高燨过来,恰好苏州有些事务处理,便先来到苏州,他事务处理完毕后仍然等不来朱高燨,就派人出去打听,得知他们饶道南昌,他心里担心便也一路随了过来。张浩然本来夜深时想与朱高燨见面,不想却发现他与阿狸二人鬼鬼崇崇地来到了燕子楼,随后又见到朱权上去。他自与老白打了招呼,便也飞至楼顶之上,听三人说话。及至听到朱高燨追问朱权,朱权却又含糊其辞时,便心生不耐,忍不住从窗外飞了进去。朱高燨一见舅舅,又惊又喜,忙上前去见礼。张浩然扶起他来,上下打量一下,点点头。又斜睨了朱权一眼,道:“看你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有哪个女子喜欢呢?”
朱权乍一见他吃了一惊,又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张浩然却不理会于他,对朱高燨道:“他不敢讲,那么舅舅便来告诉你吧。你说得没错,你外公便是那大周皇帝,名讳士诚。我与你母亲是他后来的儿女。”
朱权一声长叹,无奈道:“你终究还是告诉他了。”
张浩然翻翻白眼道:“他已经长大成人,与其让他整日瞎猜,不如明白告诉他。将来你见了朱老四就说是我说的,看他能拿我怎么样。”朱权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
阿狸听到张浩然叫朱棣作朱老四,觉得好笑,忙请张浩然坐下来,道:“那么就请舅舅来给我们解疑吧。这其中到底怎么个原由。”
朱高燨安慰朱权道:“十七叔不用担心,出宫之时,父皇曾说过舅舅可能会告之我一些事情。今日想来便是这些子旧年往事,他也是默许了的,不会怪到你身上。”
朱权却是不言语,脸色甚是复杂。
张浩然看了他一眼,满是鄙夷之色。转而对朱高燨道:“世间都道你外祖被朱元璋老儿杀了,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当日你外祖因为苏州全城百姓的性命,甘愿出城被擒。在送往南京的路上,却被部下以偷梁换柱的方法救了出来,那时天下大部分已被朱元璋占据,你外祖只得隐姓埋名带着手下到了南方雁荡山中暂避起来。后来又娶了妻子,便生下我与你母亲如烟。你外祖本怀有大志,希望有朝一日重建我大周,谁知天不佑之,他竟然一病而亡。那时你母亲也不过刚刚出生,而我也不过十多岁,幸好你外祖手下一帮将领忠心护着我们,将我们抚育长大。我与如烟自幼便立志复我大周,杀我仇人。可是再也没有想到,你母亲第一次下山,便着了朱家人的道,迷上了朱家老四,甚至于丢了性命。每每想起这些,我便觉得对不去你去世的外祖。不仅不能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反而还不能对着朱老四做些什么。”连连摇头叹息。
朱权见状忍不住道:“这样说起来,我父皇并未杀了你父亲,你却是当我们仇人般恨了多年。而且自我四哥登基之后,对张家也甚是宽容,又令我去江南重修张公祠,也是对你们张家有了个交待。”
张浩然大怒道:“朱老四做那么多不应该么?若不是如烟,他能够好好地坐他的皇帝?如果他念着与如烟的情份,早就应该立阿燨为太子。”
朱权辩解道:“皇上不立阿燨作太子,一则是因为如烟遗愿,另一方面却也是真心疼爱阿燨,不想让他陷入尔虞我诈的权利争斗之中。你也看到朝中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争得你死我活,难道你想让阿燨也过那样的日子么?”
张浩然重重哼了一声,道:“阿燨作太子,我看有哪个人不服,看我不削了他的脑袋!”转而对朱高燨道:“你可愿意作太子作皇帝?舅舅定然能助你达成所愿。”眼光灼灼,神色几近迫切。
阿狸急了,心里道:“开什么玩笑?历史上可没有朱高燨作皇帝的记录,这个张浩然只会捣蛋!”忙冲张浩然喊道:“哎哎你可不要挑唆他!什么太子皇帝我们不要。你要是稀罕,叫你儿子去当,可不要打阿燨的主意!”
张浩然年轻时候全心投入在反明复周的大业之中,几经努力却也没有达成所愿,后来又经历张如烟之事,便将那大业暂时搁置,他又很是痴于武术,不近女色,是以终生未娶,自然没有子嗣。听阿狸如此言语,便瞪了她一眼,道:“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啊?男儿生于世间就应该争得一方霸业!”又对朱高燨道:“阿燨,你只说你可愿意?”
朱权见状摇摇头,道:“你倒真不如你妹妹如烟看得透。你如果真心爱惜阿燨,就应该让他自己作主,何苦来将你的意愿强加在他的身上来替他作主呢?”
张浩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朱高燨忙道:“舅舅,你也知道我自幼身子就不好,懒散惯了的,那些朝堂约束人的事情真真作不来。十七叔说的不错,你们的宏图大志我却是实现不得。”
张浩然看看他连连摇头,叹道:“你怎么生得随你母亲了呢?朱老四的霸气狠毒,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学会?”又看向阿狸道:“你喜欢这样的男人么?”阿狸白了他一眼,霸气地回答道:“当然喜欢!我就是喜欢这种没有野心的男人!”
张浩然瞪瞪眼睛,却也忍住了不说,只是望了望窗外,长长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看来我大周,在我们这辈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朱权听他语中似有灰心之意,便道:“我知道你们张家当年富裕天下,虽然兵败没落,但家资依然雄厚,且旧日部下依然追随,如果你们登高一呼,必然会有响应,可是,自我父皇建国,大明朝已有五十年的经历,你以为轻易便能撼得动么?”
张浩然哼了一声,朱权心中一惊,却看看他没有出手教训自己的意思,便又大着胆子接着道:“我知道如果你们要硬来,结果确实不能预料,但如果挑起争战来,遭殃的必是天下黎民百姓。现在南北皆有异族虎视眈眈,我们汉人如果自相残杀乱成一团,正好让异族得了心愿,到时必然会趁机犯我边境,杀我百姓,夺我河山。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张大哥真想要看到那么个局面么?”
见张浩然不语,朱权又道:“如今我四哥在位二十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本是天下人心之所向,张公当日起义反元,不也是为着这个目的么?至于这天下是明是周,姓朱姓张,真有那么重要么?”
这些话说中了张浩然的心里,张士诚的仁义也被他所承袭,他本不是嗜杀之人,近年来也思虑许多,眼见朱棣治理国家很是出色,他扪心自问也挑不出过错来,是以将当日的雄心也收拾起不少,况且今日听得朱高燨明白告诉他对皇位无意,他未免更是失望之极。想起父辈的心血,只有付之一声长叹。
阿狸却深恐他再打朱高燨的主意,也忙道:“十七叔说的极是。这天下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我们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舅舅,我们一家人喜乐祥合,跟着你游走四方岂不快哉?”她嘴里说得好听,心中却道:“才不要跟你一辈子,暂时先糊弄住他再说。”
张浩然斜睨着她一眼,哼道:“小妮子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么?就怕得罪了你未来家公。”又想起妹妹张如烟来,道:“哼,生女儿有什么好,总是外向。”
阿狸笑道:“舅舅取笑人家了。”
张浩然道:“好了,如今话也说明了,我也要走了。”朱高燨忙道:“舅舅又要去哪里?”
张浩然盯了朱权一眼,道:“这个地方我不喜欢,怕是主人也不愿意我留下。你们先歇息两日,我去瞧个朋友。两日后我们在滕王阁见面。”说着起身来。
朱权却急忙道:“张家大哥,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对外说去。你只怪我四哥隐瞒阿燨身份,却不曾体会他一翻苦心。如果让朝臣知道他是张公的外孙,将会在朝堂上引起巨大反应。你以为阿燨从此以后还会有安生日子过吗?为着阿燨以后,我们都还是三缄其口的好。就让天下人都以为阿燨是徐皇后幼子,让他平安度日好么?”
张浩然大怒道:“用你这个匹夫来多嘴?!若不是他娘亲临死时一再叮嘱我,我又何必瞒到今日?”抬脚就想踢朱权,看看朱高燨阿狸,又放下脚来,恨恨道:“知道了又怎样?难道我们张家还怕了他们不成?若不是如烟心软,怕是我们早已夺了你们朱家的江山也未可知。”身子一闪,已至窗边。
三人还没回过劲来,只见青衫飞过,张浩然已经飘至窗外,却忽听朱权“啊呀”一声,以手捂脸,又听到外面张浩然的声音道:“小小惩戒,看你小子以后还敢对老夫说教?!”原来张浩然讨厌朱权在他面前多嘴,便赏了他一记耳光。后面声音渐远,想来已然远去。
朱高燨忙问朱权可有大碍,朱权摆摆手,终觉脸上挂不住,便道:“好好的有楼梯不走,偏要从窗子走。”
阿狸憋住笑,亦忙道:“是嘛,他们武林中人就是不走寻常之路,总爱飞来飞去的,你说他们又不是鸟儿,干嘛总爱飞啊。”又对朱高燨一扬下巴,问道:“喂,你舅舅家里的楼台是不是都没有门和楼梯台阶?反正他们也用不着,只给房子开个窗户就可以了。”
朱权听着有趣,便也稍释被打耳光的尴尬,笑道:“他们家的人个个是武林高手,想来行走总是用飞的。”
阿狸笑道:“可不是?那个老白想必你也认识的,也象阿燨舅舅一样总爱飞来飞去,他刚到皇宫头两日把扶风给愁得的,生怕一个不慎被锦衣卫盯上。后来皇上默许他的存在,扶风这才安下心来。”
朱权听他提到老白,便道:“你说的老白是那个面目黝黑的长者么?”
阿狸笑道:“就是这个黑炭团,明明生得黑黢黢的,偏又叫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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