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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乡邻故旧（第1页）

鲁大大曾说过，我向来不吝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国人！

莫说如今这等闭塞的乡下，即便是前世那等文明时代，人们的窥私欲依旧如熊熊烈火，不可熄灭。

世人也总是不介意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摩别人的遭遇、想法以及用自以为“高标准的道德观”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肖芸娘也只是临时起意打算坑一下葛大壮，来个先下手为强，免得叫葛大壮他娘的阴谋诡计得逞。不过，她可没打算给人一个自己不洁的印象。她对名声倒是没什么在意，可肖山他们还要脸呢。

“他……他没打我，只是问我要银子，我没有，他就推了我下……磕到了头。”肖芸娘这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很快酝酿的情绪恰好来了，泪如雨下地数落自己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命不好，我咋就不是个破小子呢，要是破小子就好了，也不会叫人欺负上家门都没处说理去……”

她嘴上虽说葛大壮因为银子推搡了她一下，数落自己没本事，可她说的那些个事儿，叫几个妇人听了无不唏嘘不已。

说来，肖山两口子也着实是老实人。肖奶奶因为肖山是独苗怕他被人欺负，总是教他和村里人和睦相处，能帮一把帮一把，免得日后路越走越窄。不然的话，那会那么实诚地帮人去抢麦子，讨滑地喊几嗓子喊喊人也算尽了心意了。

也当真是个傻的。

几个妇人心里叹气，嘴上却是不住地劝肖芸娘别哭了，扬言替肖芸娘做主。

肖芸娘想到前世里，她那个可怜的瞎子爹，听了外人的胡言乱语，说她如果成了孤儿，就能被外国人收养去国外读书了。毕竟，她那么聪明，是少有的聪明。

她的瞎爹居然当真要去喝农药自杀，虽说救了下来，到底伤了身体，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肖芸娘越想越是哭得痛彻心扉，捶着胸口道：“我苦命的爹啊爹，你好心帮人……去抢麦子，被打成了残废也没人管，现在都要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了。葛家看不上我家也就算了，退婚说了那么些好听话，转过脸就问我家要聘礼银子……我奶死的时候，他家一个子都没随礼，他奶和他爹没了，我家随了都是厚礼……我家哪里是占了他家便宜，只是想着多年情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想到……葛大娘那么讨厌我，还找了水二姑编排我命毒，我全家命不好……婶子啊，真是活不下去啦……要逼死人了……”

可谓是声泪俱下，句句戳人心窝，令闻着一同悲伤，叫天地黑云压顶，妖风阵阵……

肖海几个人摁住葛大壮，从葛大壮嘴里得出他娘当真是打算索要聘礼，任凭他如何对天发誓他没欺负肖芸娘，也没谁个相信了。

几个妇人不由得骂将道：“真是个杀千刀的。啥话到了水家那个丧门星嘴里，没个好的……”

“呸。我说那个败门子媳妇咋滴那么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想得真舒坦……”

“这叫啥，做了biao子还立牌坊……真是会想啊……”

……

不一会儿，这里就围满了人，纷纷打听起情况来。

有人低声讨论道：“……这芸丫头别是吃了什么亏吧？”

“呸……也不怕闪了舌头……”自认为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黧黑面妇人，唾弃道，“你她娘的脚，咋恁会想……还嫌人家不够倒霉是吧？都咋想滴，恁想看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

后头来的人被先前几个妇人科普了一番后，也跟着群情激愤起来。

“要我说南头的小麦家做的不地道。”说话的妇人长了一双吊梢眉，一贯看不上跟她家搭地边的肖麦家。

这肖麦家就是那麦被人偷了的人家。他们两口子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肖麦抠抠索索的，娶个婆娘更是里迷，出门都带个粪桶和小铲子，路边捡了鸡屎狗粪地都捡起来带回家。更奇葩的是，她家的鸡飞到别人家院子，拉的屎都得铲回家去。

自打抢麦那档子事儿出了，两口子就成了缩头乌龟，连肖芸娘家门口的都没走过，生怕人家劝他们表示表示。出门不是黑着脸，就是看到人就说他家多倒霉，粮食被人抢了，如何如何的，绝口不提比他家更倒霉的肖山。

有次，两口子下地回来，路过当街里被里正问了几句，附和着道一定去看看肖山，转头却全给抛到脑后去了。

后来，被人连着追问几次，肖麦被问急了，恶狠狠地道：“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谁个叫他去抢的，自个也不看自个多高的个子，顶不顶得了天，就逞强。现在好了，他自己没显摆好叫自己显摆进去了，怪得了谁。真是的，自个倒霉也别拉着这样的人。要我看，是他家坟头不好，不然咋地她娘还没生他，就死了爹。”

所幸里正为人还算公正，在公开场合批评过肖麦，也代表全村人探望过肖山几次。村里头到底穷人多，大家也就是帮忙做了做地里的活，可如今肖家又没了地，旁人也只能嘴上关心一二。

可村里头确实也存在向肖麦那样的人，那样的想法，觉得肖山根本就是自不量力才倒霉的。

肖芸娘也是听人这么说过，可又能如何，除了背后唾弃人家，当面还是要卖惨。

她太懂得了，现实从来都是如此，被人高看的不是你的品行如何卓越，而是捍卫你品行的能力和实力。

她也不想这么丢人现眼，可现在她根本没能力保护肖家人。就如同当年，父亲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旁人还酸他家。而她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太弱小了，谁也保护不了。

也正因为知道生存的艰难，她才没有任何负担地“恶人先告状”了。面对乡下泼辣的妇人和蛮汉，你只能比他们泼辣，比他们蛮横。肖芸娘这已经是下手轻的了，也没真跟葛大壮的娘一般见识，只想趁着她的阴谋诡计没得逞之前，先给她瓦解了。

再说她说的也不全是假的，葛家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这么先发制人了，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不利于她和她家的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葛大壮的娘干的，也都是她干的了。

想来效果应该不差，听着村妇们的议论，肖芸却仿若吞了苦胆，心里头已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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