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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九龙帐（第1页）

石敬瑭得到密报后，自以为新皇帝肯定已不得人心了，便认为时机已到，也不再装病了，竟决定到各军去检阅。第一站是忻州，石敬瑭到达忻州后，刚入军营，就听到军营内“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其声势惊天动地，甚是惊人。石敬瑭大惊，忙问左右是怎么回事，左右回报：朝廷使者正在向军士颁发夏装，士卒们感念天恩，故而齐声高呼。

石敬瑭一听，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万没想到，军士们对朝廷仍还如此拥戴！军士们每呼一次“万岁”，他的心就沉一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幕僚段希尧见状，悄声建议，可将带头欢呼的几个人杀了，石敬瑭当即命刘知远将挟马都将李晖等三十六人“以喧哗军中”的罪名给斩首了。此事传到京城后，李从珂对石敬瑭就更加疑心了，当即任命武宁节度使张敬达为北面行营副总管，令其率兵屯守代州；同时，又致书于振武节度使杨光远，对其厚加奖赐、抚慰，希望能以此二人牵制石敬瑭。石敬瑭听说后，心中悔恨不已。

此时，赵延寿、房翯同兼枢密使，然而，二人所言却很少能被李从珂采用，十条之中，最多能采纳三四条。倒是枢密副使刘延朗、薛文遇的话，李从珂则是言听计从。赵延寿新近入阁，不愿多事，房翯虽为凤翔“五心腹”之一，但却遇事不置可否，从不先开口。故而，每次太原、幽州的使者入奏，枢密院众臣围坐商议之时，房翯常常是低头瞌睡，等他醒来时，使者与众臣早就散去了。

不久，李从珂又立其子李重美为雍王，以马胤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马胤孙性格谨重，升任宰相之后，遇事就更慎重了，致使中书事多被凝滞，时人皆称其为“三不开”，即：口不开、印不开、门不开。因此，上呈奏章、任命官吏等朝廷大事，几乎全由刘延朗包办了。诸道方镇、刺史到朝廷后，必先去贿赂刘延朗，然后再进贡朝廷。贿赂厚的方镇就能先入朝，官吏就可以到内地州、镇任职；贿赂薄的方镇只能晚入朝，官吏也只能得到边陲州、镇任职。如此一来，无论是先入朝的藩镇，还是后入朝的藩镇，也无论是到内地任职的将吏，还是到边陲任职的将吏，他们个个都心怀怨愤，对朝廷满腹怨言，但李从珂却全然不知。

蜀国金州防御使全师郁率兵攻金州，很快就将金州水寨攻陷了。监军陈知隐见城中只有千余士卒，已很难守住城池，竟率领三百水兵弃城逃走了。防御使马全节却坚守不走，并倾尽全部家财奖赏守城士卒，因而金州众志成城，竟又将蜀军击退了。消息传到京城，李从珂对马全节大为赞赏，当即召其入朝，准备委以重任。刘延朗趁机遣人向马全节索求贿赂，马全节守城之时把家财全都赏给军士了，早已是两手空空，哪还有钱给刘延朗？刘延朗却根本不管这些，竟将马全节改为了绛州刺史。此命一出，朝廷一片哗然，就像炸开了锅似的，群议沸腾。李从珂听说后，大感不妥，只好亲自下诏，任命马全节为沧州横海节度使，朝廷这才平息下来。

经此一事，李从珂终于有所警觉，便以刘皇后的另一个弟弟刘延皓为刑部尚书，充枢密使，刘延朗则改为本卫上将军，充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

中原皇帝的枢密院掌控在国舅手中，无独有偶，地处东南的闽国皇帝也不遑多让。

王延钧与其兄王延翰一样，也是不爱美女爱丑女。本来，王延钧娶了两位夫人，一位是南汉皇帝刘岩的女儿清远公主，一位出身于刘氏名门望族。两位夫人都姓刘，而且一个比一个美丽端庄，可是，王延钧却偏偏不喜欢，反而对闽太祖王审知的丫环陈金凤情有独钟。陈金凤长得鼻孔朝天、眼睛细小、兔唇龅牙，真正是奇丑无比，令人目不忍睹。然而，陈金凤淫欲却是奇盛，夜夜都需四五次房事。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一“特长”，这才使得王延钧对其百般宠爱，呵护备至，最后竟立其为皇后。所谓爱屋及乌，陈金凤的两位族兄陈守恩、陈匡胜也骤然飞黄腾达起来了，皆被任命为殿使。

陈金凤长相虽然丑陋，但却喜欢附庸风雅，也颇有些文才。为取悦王延钧，她还亲自设计督造了数十艘彩舫，于西湖中编排了一整套变化多端的水阵。端午节这一天，陈金凤拉着王延钧乘坐龙舟前往观赏。只见碧波荡漾的西湖之上，数十艘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彩舟在水面上来往穿梭，果然令王延钧大声称妙。兴致正浓之时，陈金凤又让众宫女同声高歌她亲自谱写的《乐游曲》，词曰：

龙舟摇曳东复东，采莲湖上红更红。

波澹澹，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

西湖南湖斗彩舟，青蒲紫蓼满中洲。

波渺渺，水悠悠，长奉君王万岁游。

王延钧大喜，自此之后，对陈金凤就更加宠爱了，对其言听计从。福王王继鹏早就与宫女李春燕私通，想娶其为妻，便将这一想法告诉了陈金凤，陈金凤巴不得宫中美女都离开呢，便让王延钧将李春燕赐给了王继鹏。李春燕之兄李仿也因此得以飞升，从一介布衣，一跃而成为了皇城使。

所谓乐极生悲，王延钧游湖回到宫中的当晚就得了中风，身体每况愈下，精力眼看着就不行了。王延钧嬖臣归守明，长得美若处子，深得王延钧宠幸，称其为“归郎”。王延钧得病不久，陈金凤便与归郎染上了，但陈金凤淫欲太盛，归守明根本就不能满足她，只好又将百工院使李可殷介绍给了她。

陈金凤在床上花招百出，恰如翻江倒海，普通御床根本就不够她折腾的，为此，王延钧曾让锦工特地制作了一架又宽又大的“九龙帐”。此时，陈金凤便与归守明、李可殷整日里在“九龙帐”中宣淫，淫浪之声又大，丑闻因而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国人作歌道：

国母口味奇，声喧**急！

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

朝野之人皆对三人深恶痛绝，但却敢怒不敢言。

李可殷曾在王延钧跟前谗言过李仿，而陈匡胜则曾经得罪过王继鹏，李仿、王继鹏皆怀恨在心。王延钧病势加重，常对王继鹏说看到王延禀向他索命，李仿听说后，便认为王延钧肯定命不久长了，竟令几位壮士手持白梃将李可殷击杀了。

不想，王延钧的病势却渐渐转好了，陈金凤便将李可殷被杀之事告诉了他。王延钧大惊，强忍病痛上朝，责问李可殷被杀的真相，李仿大为惊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退朝之后即率领着所部兵士冲进了内宫。王延钧闻听兵变，连忙躲藏到了“九龙帐”中，乱兵用兵器一阵乱捅，将王延钧逼了出来。王延钧此时尚未咽气，满身的创伤犹自四处喷血，他痛号着在大殿之上滚来滚去，宫中的太监不忍心看着他如此痛苦，只好将其一刀毙命。

李仿与王继鹏随后就将陈金凤、陈守恩、陈匡胜、归守明等人全都杀了，王继鹏还顺便把他的亲弟弟王继韬也杀了。

陈金凤被杀之后，寓居于闽国的前大唐翰林学士韩渥曾作诗叹道：

泪滴珠难尽，容残玉易消。

倘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

当日，王继鹏自称皇太后有教令，命其监国，次日，王继鹏就宣布即皇帝位，更名为昶，遣使奉表于唐国，大赦境内，立李春燕为贤妃。

王昶继位之后，以李仿判六军诸卫事，执掌兵权。

李仿得志之后，渐渐跋扈起来，不但**朝政，为所欲为，而且还暗地里畜养敢死之士，意图杀掉王昶。王昶很快就觉察到了，便与拱宸指挥使林延皓等暗地商议，准备将其除掉。林延皓等人即假装亲附李仿，李仿对他们却毫不怀疑，常常委以重任。就这样，林延皓趁李仿上朝之机，将其斩首，并将其首级悬挂于朝门之上。李仿所部一千多名兵士闻听李仿被杀，皆手持白梃围攻应天门，林延皓率兵镇压，乱兵只得退去，焚烧启圣门后，抢夺下李仿的首级，就逃奔吴越去了。

王昶随即下诏，将王延钧、王继韬之死全都归罪于李仿，以建王王继严掌典六军诸卫，以六军判官叶翘为内宣徽使、参政事。

叶翘博学多才，为人质朴刚直，王昶一直以师傅之礼相待，闽宫中皆称其为“国翁”。但是，王昶不久也变得骄纵起来，而且很少再与叶翘商议国事。一天早上，王昶正在练剑，看见叶翘身穿道士服从内庭向外走出，王昶大惊，连忙遣人将他叫回来，以学生之礼拜道：“军国之事正多，久未与师傅相商，是孤的过错。”

叶翘顿首道：“老臣辅导无方，致使陛下即位以来无一事可以称道，愿陛下准我回乡养老。”

王昶道：“政令若有不善，师傅尽管指教，为何要弃孤而去呢！”说罢，即厚赐金帛，好言抚慰，请其复位。叶翘无奈，只好又留在了宫中。

王昶元配乃梁国夫人李氏，为宰相李敏之女；王昶因宠幸李春燕，故而，待李夫人甚薄，而且还想立李春燕为皇后。叶翘谏道：“夫人乃先帝之甥女，聘之以礼，为何却因新爱而弃之！”王昶大为不悦，自此，对他又渐渐疏远了。不久，叶翘又上书言事，王昶趁机在其上批道：

春色曾看紫陌头，乱红飞尽不禁秋。

人情自厌芳华歇，一叶随风落御沟。

叶翘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请求告老回老家，王昶这一次却很痛快地同意了。叶翘头天刚走，王昶第二天就下了一道圣旨：册立李春燕为皇后。

王昶对陈守元仍是极为信重，而且与王延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赐号天师，而且连更换将相、刑罚、选举等大事，都要与他商议。对陈守元所言，可说是言无不从。陈守元虽然没有朝职，但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能决定着闽国的朝政和一个人的荣衰，因此，朝野上下纷纷趋附，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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