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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交代（第1页）

马股长看着办公桌上的两本牛皮档案本，轻轻往前一推，爷爷看到马股长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爷爷眼神移到档案本上，原本破碎的心不免还是咯噔了一下，紧张了起来，等了这么多年，当年事情的原委终于是到了要解开的时候。

马股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黄师傅，这就是当年的档案，一共两本。”

还没等马股长说完，爷爷就急忙抓起一本翻看。看了一会爷爷的身子渐渐的抖动起来，他的眼睛迸射出愤怒的火花，这火花像从噼啪作响的篝火里飞出来一般。

一旁的马股长说完话之后，没有再去看爷爷。自顾的从档案堆上站起，来到窗户边，直直的看着窗外，紧皱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即又摇头，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香烟，点了起来。

爷爷看的那本档案，是从当年命案的第二天上午县公安局政办室李主任来找他开始记录的。马股长在接到案件预审件的同时，原股长也给他下达了上级的指令。上级的隐喻非常明显，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案件从“因公牺牲”转成“申报烈士”。

档案记录里，马股长一开始想的是翻阅当时所有的下达文件，先从下达文件中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漏洞，然后抓住这个漏洞，用巧妙的文字描述避开下达文件中的其他条款，与案件进行缝合，然后在送材料时借助李主任的关系，送给熟人办理，这样就有可能把事情办成。

想法是好，可当时下达的文件上已经很明确的规定了，因公牺牲是因公牺牲，革命烈士是革命烈士。两者在界限上明显不在一个水平线，想要将两者拉到同一水平，从这里突破，根本不可能。假如真的硬来，把事情办成，事后调查组一查，这么明显的漏洞肯定一眼就能看穿。到时，不仅是自己遭殃，李主任、石泉甚至县长都会被连带下马，那自己的前程，到此就结束了。马股长想到这里，直接放弃了这个方法。

更困难的是，民警在审讯的笔录里只写到，石浩在巡逻时发现农民打猎，收缴猎枪时遭到抵制，农民开了枪，他当场殒命。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案发现场也没有激烈搏斗的过程。民警档案笔录也直接扼杀了马股长想在命案寻找突破口的想法。

就在马股长左思右想时，原股长来到他身边，再次将他叫进办公室。先是问他案件进展到哪一步，然后像是等不及一般，直接对马股长下通知：上级要求材料明早之前一定要完成，你抓紧点，具体原因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总之，要快！

马股长当时心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直接让他整个人惊住了，心里很疑惑，但没有办法。

当他从股长办公室出来，先是马不停蹄的将办公室所有的下达文件搬进他的办公室，并开始一目十行的翻阅。上级的加急命令逼迫着他乱了阵脚，还是想从下达文件中找到漏洞。

翻完一本直接扔到一边，一本接一本，等到桌子上一本都没有时，马股长满脸虚汗，颓然的倒在椅子上。

约莫半个钟后，马股长坐直身子，两个眼睛珠子飞快的转动，脑子灵光一闪，让他想到了一计。

档案记录里，马股长当天晚上一共写了两本材料，一本“因公牺牲”，一本“申报烈士”。他想的是，第二天一早先把“因公牺牲”那一本先提交市里审批，等案件评审通过，再借助李主任的熟人偷偷换上“申报烈士”那一本。

换的时候，时间要把控好，需要在市里盖章时神不知鬼不觉时候替换。就算之后调查组下来查，也可以说是市里已经盖了章，我们做下级的只能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办事，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责任转移到市里。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马股长做好材料后，第三天早上赶往市里送文件，市里收材料的人却告诉他：犯罪嫌疑人都已经被判刑了，怎么现在还送材料，而且材料跟上次的一模一样。

马股长当时听到这句话，直接愣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过了好一会儿，由于害怕被收材料的人看出自己的神态不对，只好先编个忘记了的理由离开。在离开的途中，他先回家一趟把两本材料放好，再往办公室赶去。回到办公室时，更让他震惊的是，石泉和原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两人谈笑风生。

看到马股长后，石泉先是满脸笑容的跟马股长握手，然后就是一堆感谢的话语。期间还对原股长表示这手下不错，原股长也应着石泉在一旁对着马股长笑着点了点头。

之后原股长就给马股长安排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搬进办公室不到两天，就收到石泉派人送过来的荷花壁画以及一捆用报纸包起来的钱。

档案记录的结尾这样写道：

“到了第四天，我收到内部消息的公告，公告上写着：犯罪嫌疑人黄林芝已被处决，英雄民警石浩在收缴枪支中英勇牺牲，授予烈士。”

看到这里，爷爷缓缓的放下档案本，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仔细的推敲着档案本的内容，脸上表情忽而愤怒，忽而疑惑，到最后是震惊。

马股长将烟头在窗户的缝隙上摁了摁，转过头来看着爷爷。

“黄师傅，很震惊吧是吧，这就是当年事情的经过，这么多年来这件事情已经成了我的心结了，让我每天都处于害怕和恐惧当中。”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了证据确凿的间接杀人罪名。”

“现在上级成立了专案调查组下来调查石泉的事情，听说凡是跟石泉有连带关系的，都会被问话，要是石泉把这件事情抖出来，我也是只能做个冤枉鬼。”

马股长无奈的说着。

爷爷不理会马股长说的话，从档案本中回过神来，闭着眼坐着深思。

“马兴为，我问你，石浩当年为什么一定要申报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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