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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墨灵眯起双眼,脸色一时让人看不出是悲是喜,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为何?”
“月下人聚,月上圆满。这说明啊,它也想看咱们这些人团团圆圆,喜聚不喜散,你说对不?”
王宥之说完,深感自己这段时间读的书颇有成效,竟然在与佳人花前月下谈论时突然之间融会贯通了,如此下去,春闱还不是胸有成竹?
徐墨灵真诚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强忍住要怼人的冲动,迈着小碎步往前猛跑几步甩开他。
云橙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王宥之见二人要跑,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边跑边大喊道:
“哎,你等等我!你考虑一下嘛,我身边若有佳人相伴,也省得老往花舫跑了,那些个俗红艳绿的,哪里比得上你天生灵巧,似有活泉在身?倘若你来做了我的女使,我必将金榜题名啊小墨灵!”
王宥之气喘吁吁地随二人跑了许久,一直从甜水巷跑到了榆林巷,说话间却发现她俩早就将自己甩到半路了,左右相顾,根本不见人影,只不过,头顶的月亮似乎更圆润了些。
哎,不愧是常年住在山里的姑娘,这身手居然比野猫子都灵巧!
王宥之如此想着,抬头看一眼月亮,又看了下自己红灯笼下拉长的身影,歪头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山间小院里,雾色清濛下的青砖白瓦若隐若现。徐墨灵脱下鞋袜走进菜地,任凭露水将小腿处的裙子打湿,低头俯身侍弄菜园之时,胸前垂下的乌黑发丝在曦光里若隐若现。
若是旁人看了这情景,只会觉得此女不食人间烟火,与世隔绝。但只有云橙知道,她俩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累、太穷了,不得不躲进山里,离那些欺负她们的人远一些。
累,是因为从小孤苦无依,吃食、住居全靠抢,跟野狗抢,跟猎人抢,跟山脚下的恶霸们抢;穷,是因为她们躲进深山,除了种菜维持经营,没有别的门路。虽然徐墨灵时不时借着帮人寻物、寻人得来的报酬小富一番,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偏偏这位姐姐还爱喝茶,一罐名茶价值不菲,有时候半个月卖的菜钱也只够买一罐,于是,小院里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
当日的吃食摆上了桌,徐墨灵抬头一看,只够一人份,于是装作不爱吃的样子走到一边,拿起纸笔写写画画,待云橙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食物,徐墨灵才回到桌前,架起小火炉,打开茶罐开始烹茶,一壶热茶从早喝到晚,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仿佛把那饥饿之气都消解到了肚里。
想到这里,云橙叹一口气,施施然走到徐墨灵身后,酝酿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开口。
徐墨灵此时正蹲在地上捣弄她的青菜,顺便收了露水到砂囊里,准备晚上煮茶喝。
“说吧,站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姐姐,那老夫人……果真又差人来请你入府了。”
“还有那王公子,也来过两次,还亲自扛了袋你最爱吃的甘棠梨子来,我知道你烦他,特意将他堵在半道上,谁知他也不走,自己坐在半山腰上把那梨子给啃食了,真真是看得我又馋又气!”
徐墨灵听了哑然失笑,但是一想到那日在府上吃到的甘棠梨,确实是不错,值得回味。
“橙子啊,你想吃梨子,那就坐下来陪他吃几个嘛!话说,他不就是想要个女使么,那我把你送给他好了!”
徐墨灵说完,特意回头琢磨了下云橙的脸色,看到她又急又羞愤的模样,知道自己逗趣成功,便又怡然自得地回过头继续侍弄青菜。
云橙的声音在菜园子里咋咋呼呼地响起:“你要送走我?徐墨灵,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蹄子!我从小就跟着你,知道你身上最重要的秘密,你倒好,一点封口费都不给我,还要送我走,让我去做那个浪荡公子哥儿的女使!”
云橙话里说到的秘密,无非就是徐墨灵的身世了。诚然如此,徐墨灵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出卖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口无遮拦,却从未在任何场合透漏出跟自己身世有关的半个字,这还值得她担心?
于是,徐墨灵抬起下巴继续逗云橙,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威胁住:“你这小脑袋瓜儿啊,让你给王公子做女使,读读书、看看月亮,还有很多好吃的果子点心,你不去?你若是偏要跟着我,给我做妹妹,我可没有这么多浪漫的事情带你做啊!”
云橙小脸一仰,嘴尖牙利:“我不要浪漫,我不要点心,我就喜欢你带着我匡扶正义,刺探人心!”
多么豪言壮阔的话,真是年少啊。徐墨灵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想当年,徐家几房男丁入朝做探官,在官家面前也是得过脸的,徐父还将“匡扶正义,刺探人心”这话装裱了挂在书房里,可在某年月日,一场无心之失,这字画便被人拿刀拿剑划在脚下。
于是,她真心劝解云橙:“探官哪有你想的那么好玩?偶尔过把瘾就好了,可不能做正经职业,你可真是年幼啊!”
云橙到底是年纪小,听了这话转头就忘了,头脑倒是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占了去:“姐姐,你前儿个放山下荷花里的那几撮茶叶,我忘取回了,怎么办?”
“啊这……”
经过这几日,荷花的花瓣几卷几开,也不知把茶叶卷下水没有。这么贵的茶,下次攒钱不晓得到几时能买到了。
徐墨灵不忍心那茶叶就此毁了,一咬牙道:“我下山拿去吧!”
“可是那王公子还坐在半山腰呢!”云橙咬着嘴唇,同情且怜悯地看着姐姐。
“没关系,我绕路。当年我称霸这山里的时候,他还不知在院里哪个角落挖土玩呢!”
徐墨灵口是心非地给自己壮了胆儿,然后将手里的纱囊交给云橙,让她回屋里放好,自己则穿好鞋袜抄小路下了山。
盈盈绕绕的山林里,徐墨灵一身月牙白,一袭墨绿面纱,满头黑丝轻盈灵动,快步穿行时如同穿梭在林叶间的凝露精灵。
突然,她猛地刹住脚步,整个人差点儿俯身打了个滚儿,头上的发带往前一飘,被风吹进一只大而轻佻的手掌里。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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