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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很困难吗？这年轻出来做这个活儿？”老太太问她。“我主要是有个上幼儿园的宝宝，时间上错不开。”“你宝宝几岁了？”“三岁半，今年刚上的幼儿园。”“三岁多正是可爱的时候，想想那时我的正正，长得跟个粉团儿似的，十里八村没一个人不夸这娃娃长得好看的。”一说起她的孙儿，老太太就开始沉浸其中。江小柔忍住笑，心想，就顾予正那个样子，五大三粗的一个糙汉子，怎么能跟“粉团儿”挂上钩呢？“还是年轻时好哇，老了什么都不能吃，说是三高；哪里也去不了，本来就走不了远路，这下腿摔了更走不了了；也不能看书，我不识字；也没有老伴聊天，他早死了……”“但你的孩子们很爱你啊！”正聊着天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拎着保温桶边说边进来了，她说话脆生生的，有股子青黄瓜的味道，那属于青春的、张扬的、刺刺的味道儿。她把保温桶递给江小柔，然后去抱了抱老太太，娇嗔地说：“奶奶感觉不到我们都很爱你吗？”“爱，爱，奶奶感受到了。”老太太呵呵地应着。“奶奶，你行啊，一天一个护工，今天还换了个漂亮的小姐姐？眼光不错啊，你的眼光还是我哥哥的眼光啊？”小丫头口无遮拦，竟丝毫不避讳天天换护工的事儿。“谁也眼光也不是，中介胖大姐的眼光！”老太太打着哈哈。来的女孩子叫顾菲菲，顾予正的妹妹，老太太的小孙女儿。直接发疯顾菲菲今年24岁，去年刚刚从一个不入流的大学毕业，在父母和朋友面前她从不遮掩自己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啃老族，有一份一个月才拿两千多块钱的文员工作，每个月家里接济她的零花钱都不止三千块钱，身材长相也不差，在同龄人眼里她就是那个让人羡慕的姑娘，有钱有宠爱还没烦恼又不用太拼。她在这间病房里一点都不拘谨，随意的很，只见她随手拿起台子上江小柔洗好的苹果，张嘴就是一大口；阳台上有一束鲜花里有几枝向日葵，她都一一给抽了出来，拿在手上随意摆弄着，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扯下来，像孩子一样吹在老太太的被子上；带给奶奶的饭菜里有几条香煎小黄鱼，她伸手就捏了条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在江小柔从小到大所受的家教中，这些行为统统都是不被允许的，但眼前的顾菲菲却做的这般自然又坦荡，明媚又阳光，这让江小柔忍不住地在心里感叹，真的是这世上有人生来就住高楼，有人在大桥底下流浪，有人生来就光芒四射，有人不管怎么努力仍是一团漆黑。老太太下午想出去转转，江小柔问过护士后，就用轮椅推着她在楼下晒了会儿太阳，老太太在阳光下微闭着眼睛打盹，头靠在椅背上，有风吹过，银发轻轻的拂过她的脸庞，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江小柔坐在花坛边上，又一次点开了自己网店的后台，还是一如既往地白板，她叹了口气心想，莫不是以后都要做护工了吧？仿佛做护工也没什么不好，但一想到妈妈那几次生病住院还花了夏子乔三十多万，江小柔又一阵头皮发麻，按照眼下做护工的收入，她得十年才能把钱还上，然后才能把这个婚离掉。问君能有几多愁，比头顶上风中翻动的树叶子还要多！下班前，江小柔又给老太太擦了个澡，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病房里的垃圾桶也换上新的垃圾袋，一切都做好了，就等着顾予正来了她好交班。结果顾予正迟到了！打电话他也不接，发微信他也不回，仿佛失联了一般。捱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才急冲冲赶过来，说是临时出了点状况，他很抱歉执意要开车送江小柔回去，她连忙摇头说不用。她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再占任何一个男人便宜了，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明白她经历了什么，在过着怎样的婚姻生活，她甚至还不远如一个独自带着孩子勉强过活的单身妈妈，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与自己能感同身受。因为安安晚接了近四十分钟，他看到别的小朋友都被妈妈们接走了，他以为他的妈妈不要他了，江小柔赶到的时候，他哭得老师哄都哄不住，整个嗓子都哑了。她将他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然后站起来，任由他搂着自己脖子哇哇地哭着，她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感受着他带着奶香的味道。她抱着他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等红绿灯时她甚至用尽了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惹得等在身边人纷纷朝她这里看，她看着对面不停闪烁的绿色小人似乎忘记了迈步，她在想自己为什么当初要一门心思地去拿婚姻做跳板，走上了这条半死不活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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