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爷,庆福寺的住持来衙门报案,说日前走失了一名和尚。”他单膝跪地。孔怀英与魏子安对视一眼,转过头对前来的差役道:“先将他带来。”差役接令。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他骑着马,带着住持飞奔而来。那老住持颠簸了一路,下了大马,两腿微微颤,像一双打哆嗦的筷子,夹不住东西,只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孔怀英跟前。“贫僧见过巡按老爷。”住持磕头。他披挂的海清衣颇为老旧,从佛手黄洗作了姜黄,脚上是一双针脚整齐的黑布鞋,反倒新得出奇。孔怀英道:“听说你的寺里走失了一个和尚?”“回老爷,约是在十六日的傍晚,寺中负责烧火的沙弥发现,一名法号叫净业的僧人,下山采购米粮,三日未归。”住持说。“贫僧本以为他路上有事耽搁,直到今日听香客说起护城河里飘上一具无名尸,这才急忙赶来报案。”“这位净业法师,多大了?”“回老爷,二十八了。”孔怀英沉吟片刻,又详细问了他的身量样貌,得到的答案与适才的验尸结果相差不多,这才满意地点头。“去看看吧。”他望向魏子安,示意他带老和尚去认尸。魏子安问唱报的衙役要来两片生姜,一片含在舌根,一片递给住持。火盆再度燃烧,两人缓缓步入苍术焚烧出的烟雾中,袅袅烟尘,颇有神仙幻境的滋味。尸体停在河道边,被冲下水的蝇虫嗡嗡地飞回来,不停兜圈,生与死,死与生,随蝇虫躁动的振翅声,模糊了界限。两人走到腐烂的尸体旁,住持低头瞧了眼死状,眯了眯眼,手指捏住僧袍内的佛珠,不停念叨“阿弥陀佛,如露亦如幻”。魏子安蹲下,熟稔地揭开白纸,又叫人拎来水桶。他舀上一勺冷水,搓洗掉皮肉上的酒糟与香醋,见到了斑驳的伤痕。他指着伤痕问:“受过杖刑?”住持摇头。“贫僧不知。”魏子安点头,又抬起死人的脚。“是跛足?”“不是,但半月前他打水,不慎崴脚。”住持道。魏子安再点头。“那就对了。”他起身,拿麻布擦了一遍手。按规矩,得先将报案人押在衙门,等候审讯。可那老主持听了,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孔怀英新官上任,也不想与周边的佛堂起冲突,便挥挥手,招来一名衙役,命他随主持回佛寺,等将尸体处理好,再带人去佛寺盘查。安顿好,一干人打道回府。魏子安去驿站放了行囊,洗漱干净后,策马到官府。孔怀英正处理日常文书,魏子安不过一仵作,不敢打扰。他转道去内衙,站在角落,听那儿的听差们吹了会儿牛皮。嘴里的无非是赌桌上的坏手气,窑子里的水灵娼妓,苏州府内哪村的谁是个刺头,自己狐假虎威耍了什么威风……听多无聊,魏子安打了个哈气,问唱报的要来验尸记录。他抄录了一份张贴在衙门的大门口,万一除了那和尚,还有符合条件的人员失踪,家人也好过来报案。待孔怀英处理完公事,两人出门吃午食。日头升到穹顶,打背后照过来,人影摔在石板路,瘦长的两条,肩并肩,脑袋朝下,如同倒吊着的死尸,勒住了脖子,捆住了手脚。孔怀英虽说为官清廉,又被妻子管着,兜比脸干净,但较之仵作,还是富得流油。他主动请客,拉魏子安进到一家酒肆,选了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下。窗外栽种一棵玉兰树,枝干已抽芽,将发未发。午时的酒楼吵吵嚷嚷,孔怀英叫了好几次,才叫来跑堂。他要了两碗三鲜大面,半只酱鸭,一碗猪头肉,再加一盘满当当的清炒蚕豆。酱鸭是熟食,最先上来。魏子安将第一筷让给了孔怀英,见他吃了,自己才动筷。鸭皮油亮,放进嘴巴里一嚼,咯吱咯吱响。孔怀英拿筷子灵活地夹出嘴里吃干净的鸭骨头,问对面人:“子安,你从九江府过来,路上可还顺利?”“还行。”魏子安淡淡说。“路上险些遇到拦路的强盗,还好马夫老道,临时改路走了小路。”“哈呀,世风日下。”孔怀英一拍大腿。“本以为扳倒了严党,天公能为之抖擞,如今想来,分明是我等一厢请愿。”说着,蚕豆与三鲜大面一齐上来。白瓷大碗内,一团热气直往上升,黄橙橙的奸蛋和白中透黄的蛤蜊窝在水汽里,像刚从草地里开出来的野花,甚是讨喜。可惜店家吝啬,只给了一对虾,个头也不大,外壳鲜红,缩在滚烫的面条下。孔怀英把鲜虾挑出来,咬掉头,吸了口汤汁,直说鲜。“话说孔公,今天来的这个主持,我怎么想怎么蹊跷。”魏子安的筷子伸向酱鸭。“按理说,僧人下山采购,都是当日去、当日回。再不济,也是今天去,明天回。结果那主持说,这位净业和尚,下山三天没回来,全寺上下最先发现的是烧火的小沙弥……而他知道后,也不急着报案,直到我今日过来复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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