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音一愣,惊惧地停住了呼吸。“你是说淑清……啊,商小姐,有孕?”孔怀英抬起下巴,飞快地颤动一次。李妙音倒吸一口凉气,没吭声。孔怀英继续说:“此事还望夫人保密,莫要声张。”“您放心。”李妙音答。孔怀英看着面前瘦削如春柳的少女,又想起她与商小姐是闺中密友,颇为伤感地说:“可怜商小姐,有夫君却不能嫁,未出阁却守了寡,堕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孩子,如今又患上了失心病……”“没办法,孔公,谁叫我们都是没有魂灵的人,”李妙音低语。她遮住脸与他说话,声音压在舌根,冷飕飕,字句飘忽不定。“谁被父母亲指为我们的夫君,我们便会将自己的一切压到谁的身上,直至垮塌的那一刻。”“范公曾来信与我提及过您。”孔怀英叹息,闻此言亦有所感。“他在信中写:枯木逢春,断弦再续,欢喜无限。啊呀、啊呀!真不怕被人笑话。”李妙音听闻,两弯细眉微微抽搐,连带着睫毛也随之颤动。“大都好物不坚牢。枯木逢春,又能活几时?”她轻声说。“这些话,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话音悠悠然飘落,冷不丁的,白日落雨,瞧不见一片乌云,可那亮堂堂的天与地之间却骤然抽拉出无数根雨线,仿佛用一把刀切开了莲藕,藕断间扯出无数相关联的细丝。爱恨之间中细雨漫天而下,李妙音抬手,改为用扇面挡雨。淅淅风吹面。孔怀英立于绵密的雨雾中,良久的沉默后,他轻声问对面的女人:“夫人,您是在怨恨范公吗?”“或许吧。”李妙音低语。雨丝浸透了她的长衫,粘稠的绿意简直要顺着衣角滴落。“爱恨有时只在一念之间,越是爱,越是投入,越是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对方,越容易萌生出恨,彻骨的恨,难以平息,如烈火焚身。爱欲无法满足,痛苦便开始泛滥,最终一步步将我们推入深渊……啊,都是些无聊话,孔大人见笑了。”“我明白,我与您一般敬爱范公。”孔怀英感慨。“有时回想起年少求学的那段时光,想起范公领着我们这些师弟去食肆吃饭……我也会忍不住怨恨他就这样突然离开。不惑之年,猝然离世,真是天妒英才。”李妙音抿唇,微笑着摇了摇头,幅度很小,隔着一层稀薄的雨幕,孔怀英并没有看出来。雨丝洒满扇面,纸上绘有一只喜鹊,羽毛湿透。再出声,李妙音有意岔开话题:“对了,孔公。您的案子查得如何了?何时有空?我好带贞固上门拜见。”“恐怕得等结案了,”孔怀英说,“拙荆倒是一直在家。她与夫人您年岁相仿,这些日子独自在家中保胎,甚是苦闷,您要是得空,不妨多来走动走动。”“孔夫人不嫌麻烦便好。”李妙音舔了下嘴唇。胃里似乎盘着一条斑斓的毒蛇,正丝丝地吐着信子。她抬眸,试探着对面的男人。“对了,孔公。奴记得还有一桩案子,也是在庆福寺里发现的……可有线索了?”“还没。”“谁能想到小小的一个庆福寺,竟能接连发生两起命案?先是花园,又是和尚。”孔怀英左眼皮跳两下,话音在舌尖磕绊了一回,才调侃道:“是啊。我上任前,还想着江南名郡数苏杭,打算趁公务之余,在此地好好游览一番。结果您看,全是公务。”“那桩案子,可有人去认尸了?”“没呢,告示贴出去好几天,一直没人来认尸。”孔怀英说。“所以还在查留宿的住客。”“这样啊,那真是辛苦您了。”李妙音垂眸。“在这档子事发生前,庆福寺可是我等女眷烧香祈福的好去处,香火很旺,住客也不少。您要想一一排查,可得费不少工夫。”孔怀英笑着摆手。“还好,不是每天的都查,就查一部分。”李妙音听闻,心口倏忽一凉,如同溺水,浑浊的冷气顺着鼻道倒灌进咽喉,令她微微发颤,迫切地想攥住什么东西,再从中挤出一丝生机。她屏息,开口:“恕奴多嘴。孔公,若是这桩案子查到最后,发现凶手若是一个……可怜之人。您预备作何打算?”春风携着雨丝,将她的话送到对面人耳中。孔怀英则毫不犹豫地答:“杀人偿命,没什么好说的。”“哪怕事出有因?”“是非对错,自会在公堂之上决断。”孔怀英一字一句道。“夫人,我也只有穿上官服,才能给您一个回答。”春雨愈发急促,细线一缕缕抛下,扰乱了彼此的视线。孔怀英见状,戴上大帽,想请她到廊下避雨。然而李妙音行礼,先一步与孔怀英道别。她转身,以扇面挡雨,步伐匆匆,玉色马面裙因此沾上一排浑浊的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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