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们没有理会,狂笑着举起了刀。话落刀起,楚歌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可疼痛始终没有传过来。静悄悄的春夜里,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是看见一把短剑挡在眼前。来人身穿红色衣衫,窄袖宽裙,行动间衣衫摇曳,轻盈如落红,剑快的只有寒光。偏她的眼睛乌黑明亮,举手投足带着张扬笑意,明艳到摄人心魄。他心中微动,竟是被这抹艳丽晃了心神。还未等楚歌反应过来,只觉着身上一重,被丢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赫然是他马车里的那件。愕然间,却见面前这清瘦女子已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略用一个巧劲,就将他拉到背后,几个纵身离开了此地。披风厚实,更暖和的却是身下人的体温。春衫轻薄,她只有一件短衫,蝶骨清晰消瘦,烙印在楚歌的胸膛之上。那裸露出来的脖颈,竟还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荷香,缠在春日的夜风中,无端生出些说不出的悸动。他自病后一直养在后院,见过最多的女子大抵就是桓王妃,纵使手中翻云覆雨却也未曾近过女色,如今乍然同此人如此之近,倒难免多了几分笨拙的心猿意马。他一时失神,却听见她语气忧虑:“喂,你没事吧?怎么没有声了?”楚歌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忽略身下的体温,低应了一声。“无,无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沈欢欢脚步一顿,打断了他:“不,你现在就可以报。”眼见已经离马车有些远了,沈欢欢才停下来脚步,免得楚歌的人再追上来。虽说这楚歌就只带了一个马夫,但身为楚桓王二公子,必然还是有些护卫的。沈欢欢可不敢掉以轻心。她目光落在楚歌身上,见他气喘面红,不免有些古怪,便上前探了一脉。熟料,手指还未触到,那楚歌却已经飞快收回手腕,低眉道:“男女大防,姑娘还是当心些。”沈欢欢反倒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都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反倒迂腐起来了。”指尖滚烫,宛若炙火着冰,烧得楚歌心口一阵滚烫,他眸光深了几分,只垂下眼睫,掩盖了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脉象倒是细微,确实是大病多年,但更像是心有积郁而成。可惜沈欢欢只会些皮毛,把不出所以然,见不是命悬一线,便放松了下来。楚歌转移了话题:“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必当涌泉相报。”他目光极其认真,定定地望着沈欢欢。一时间,沈欢欢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转过脑袋,低咳一声:“倒也不必涌泉相报,你借我一千两,我来日再还你。”楚歌一听,忙起身作揖:“女侠何须此言,若非女侠出手相助,我早就葬身在山贼之手。不过如今我身在山野,还请姑娘多护送我一些时日,等我回到扬州,自会厚待女侠。”沈欢欢思忖着:“倒也不必,我只要一千两。不过……”清风客栈断然是不能再去,免得留下什么把柄,到时候说不清楚,更重要的是还要多给楚歌付一间房费……她斟酌着道:“不过眼下你我身无分文,显然是住不成客栈了,不如就与我在林间将就一夜?”楚歌点头:“全凭恩人做主。”平日里沈欢欢都是席地而眠,今日带个病秧子,难免就讲究一些。她领着楚歌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又嘱咐楚歌不要乱走,自己去找了些树枝,给楚歌升了一堆火,生怕给楚歌冻个好歹。她忙前忙后,也不让楚歌插手,反倒十分畏惧楚歌起身。瞧他的目光不像是瞧一个人,更像是待一盏精美的茶器,生怕失手摔落一般。倒是奇怪。连打劫的事情都做了,还怕将他冻死不成?他收回目光,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压下了心头的思绪。春风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沈欢欢若有所查地回头:“奇怪,好像有什么响动?”楚歌面露讶异:“难不成是那些土匪又追过来了?”“不”“不什么?”那些土匪都是她的人,根本不可能追过来,而楚歌又只带了一个人,不可能再有打斗之声。现下她也不好回去查看,想来也确实是她听错了。沈欢欢将后面的那些话咽在喉咙里,状若无事:“应当是我听错了。”楚歌这才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柔和之中又带着些微妙的诡异。他往火中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如玉一般的脸庞,他轻轻道。“想必是了。”一夜无梦。沈欢欢再醒过来,发觉自己竟然是靠在楚歌身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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