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就喜欢听他胡说八道,咧开嘴同他一齐笑了起来。“欸,别给别人说啊。”三爷巡视一周,又给熙宁再次预防。“不会。”熙宁笑眯眯给他肯定回复,“我也觉得三爷强些。”万三颇有些傲娇,眉飞色舞的嘚瑟,“正是这话呢。”说着突然又想到有件事情,“你家中来了信,你等着……”万三急忙放下碗筷,两手在腿侧胡乱摩挲两下,蹭掉了手上的汤汁,才小心将那布帛递了过来。熙宁接过来道了句谢,便赶忙回帐中翻看。来信之人却并非兄长,而是东华伯。熙宁已年过十七,再过一年,阿娘替自己提前充在都安郡衙独园库房之中的财产,便可以尽数赎出了。东华伯当日侵吞阿娘的嫁妆,其实只是一半,另一半留在独园,这本来是阳家族老的意思,防止阿娘另嫁后薄待了熙宁,如今也算歪打正着,可巧没有叫那狡诈阴险的东华伯将阳家财产吃干抹净。可惜阿娘出嫁之前,阳家族老为了震慑东华伯,将独园之事悉数告知,他现在正是惦记上了自己这笔资金,正威逼利诱叫自己把它都吐出来。“莫耍心机,使性子,鱼死网破之时,阳家和赵侯不能饶你。”熙宁知道他是在拿着自己的女儿身份做威胁,阳家和赵侯她一个都吃罪不起。熙宁歪倒在草垫上,叫恶人缠上,她突然恶心上头,爬起来将今夜吃得东西尽数吐了个干净。熙宁抹了抹嘴角吐出得残渣,心里满是浓浓不甘。若她真的肯将所有财产送与东华伯,这人就不会再来纠缠了么?恶人不会懂得见好就收,他们是没有底线的。赵侯老早就告诉过她,败军以为乞降能得一夕安寝,今日割地,明日赔款,龟缩在公宫里粉饰太平,而得利者如他,只想一网打尽改朝换代罢了,不要做天真妄想。她为了阳家的阿爹,也断断不可如此。这日熙宁正同军中马医一道替有孕的母马分娩,马棚外突然电闪雷鸣,这样的天气看着是要下暴雨。“北地到这时候还会下雨么,天都这样冷了。”熙宁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她忙了一晚既累又渴,忽然一阵阴冷之风吹过,浑身汗意的熙宁便止不住的打哆嗦。“把火再烧得旺些,多铺些稻草,近来天气异常得很,有雨也不奇怪。”棚外有特地砌好为马儿挡风的土墙,那匹枣红色的母马正靠在土墙边上喘着粗气。马医伸手拽了拽已经生出来的小马前蹄,母马疼得立时便扬起了脖颈。熙宁不忍心再看,赶忙同手下到棚外搬木柴和稻草过来。棚里早就被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马儿的便溺之物也已清扫一空。等到二人将所有东西搬至棚中,再将那堆柴火点得越发旺了起来,这时候才听到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到马棚了之上。亏得他们行动迅速,不然就要叫这场大雨淋个透心凉了。众人皆有些疲惫,那马医蹲在马儿身边不时地查看着母马的情况,生怕生产过程之中有难产的风险。战马是军中最为昂贵的财产,若有损失几人都要承担罪责。故而皆一起用心地护理着,避免在大战之后损兵折将的日子里,又发生母马一尸两命的惨事。风雨渐起,簌簌寒风自马棚缝隙处灌了进来,雨幕不甘示弱,争赶着在地上汇聚成一串串小小溪流。若不是有这堆柴火炙烤着,为大家驱散了身上寒气,还有那仍在生产中使尽了体力的母马,恐怕都要被冻出个好歹。熙宁不知额上的水渍,是外面飘进来的细雨还是自己身上的汗意,总之濡湿一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马医知道熙宁同邵环和桑仕秾十分熟识,便打听着军师带着这赵侯手书至独山国同国君谈论借道养马之事。“三人前去似乎也已好几日了,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回来?”熙宁摇头说道,“仍未有消息,不过已然过去五日。以军师的口才不难成事,一两日后恐怕就该派人先行回来传消息。”那马医同熙宁一道笑了起来,他们对桓婴的才能自然是无人敢质疑的。直到二更时分,那母马因长时间的生产已然精疲力竭,马医再次唤熙宁上手帮忙,“瞧着没力气了,再来帮它一把。”熙宁正忙着,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马棚之中,那人个子高大,他方一进来便叫人无端觉得原本宽敞的马棚立刻逼仄了起来。棚中人皆忙着向他行礼,“侯爷。”熙宁正全神贯注着这马儿的情况,那军医听到众人言语亦无动静。在赵军军营之中,事关战马安危之类的情况可不必向上行礼,无论是普通官吏或是尊贵如赵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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