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并不全信。“元祐是孟庸昶的亲外甥。”“孟庸昶靠着逢迎先帝在朝中立足了二十年,最懂得讨先帝欢心。我姐姐死的那时候,正是他一心教元祐如何做个孝子的时候。”定国公夫人长舒一口气,说到此事,心中只有长恨,“先帝那时身体已经不行了,正在想立谁做太子。我姐姐是皇后,若她在,东宫自然由誉哥儿来做,所以啊,这天底下谁最想我姐姐死呢,自然是他们孟府。”定国公夫人想到这里,咬了咬银牙。这两年,上阳关的真相如何,她心里早已经有猜忌。大燕这些权臣谋臣,哪一个不是狼子野心。为了夺帝位,死一个皇后,死一些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想到这里,她的手颤了颤。虽已经在心底给孟府定了罪,可她仍旧想要听孟琼亲口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去,那个姓孟的应该住在李家,你去把她找来。”定国公夫人伸手,映红轻抚着她的手无声地宽慰她。“找到她,让她过来,今夜我要好好问问她。”定国公夫人胸口起伏了两下,人就是这样,越是想做什么事,就越要快些做到。映红见自家主子如此着急,也不推诿,屈了屈身将衣裳披好,忙替她去叫人。在南陈郡的最后一夜,孟琼没想过自己会被吵醒。当映红找上门的时候,她先是疑惑,很快又明白了是定国公夫人不愿意放过她。要说的话,她在两年前都已经说了。再问千百遍也还是那样。“我不去。”孟琼本欲关门,可映红却愣是不走,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进去。“这深更半夜的,孟姑娘你不要歇息,李大人的母亲和妹妹也要歇息,你不同我去,我就不松手,就站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叫一阵子。”小丫鬟长着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做起事情来却泼辣得很。孟琼算是开了眼。“我不去你就叫?”“对!”小丫鬟扬起下巴看着孟琼。定国公夫人出身高门,自幼受父母疼爱长大,后来嫁给了定国公,也是个备受夫君宠爱的女人,所以性子自然跋扈娇纵些,侍女耳濡目染便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孟琼惹不起也躲不起。她不想去。是因为她觉得定国公夫人会发疯。可想到周誉在郡署府里头,心里莫名地又像有根定海神针似的。“行,我陪你去一趟。”孟琼思索了片刻,让映红在外面等了会子,将衣裳穿好头发梳好,这才走了出来。天黑路陡,二人走得很是小心,等到了定国公夫人那里,左右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屋内点着四五盏宫灯,这些宫灯将整个屋子照的暖融融的。定国公夫人原先在榻上坐着,如今挪到了太师椅上。她里头只穿了件软底单衣,外头罩着平日里穿的金丝大氅,望向孟琼的那一双眼睛里只有审视。“上阳关大水前一夜,你听到了什么我都知道了。你只告诉我,是不是你父亲要扶植元祐?”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孟琼不知道定国夫人到底知道了什么,但是她父亲一心扶植元祐确实是真的。“我父亲同元祐甥舅情深,扶植他确有其事。”定国公夫人又道:“那一日大水,我姐姐的死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定国公夫人望向孟琼,眼底里满是恨意。孟琼脑海中浮现出福惠皇后的那一张脸,她虽然不是直接害死福惠皇后的人,可当初若非福惠皇后将那唯一的一叶扁舟让给自己,她也不会死。孟琼吸了口气,如实地恭敬地回:“是。”岂料这话话音刚落,定国公夫人就再也忍不住了,抄起了一个茶盏就朝着孟琼砸过来。“你终于肯开口了是不是?”“是你站在你爹爹这一边,为了立太子一事,害死了我的姐姐!”定国公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她眼睛尖,利落地扫到孟琼腰侧挂着一个南红的璎珞穗子。这穗子不值钱,可上面雕了个保平安的木头小人。是福惠皇后跟定国夫人的外公幼年时送给她们俩姊妹的,当时一人一个,福惠皇后把它视若珍宝地放在木盒子里藏了十几年。连周誉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定国公夫人顿时心如刀割,尤其是想到自家那位姐姐从前还格外疼爱面前这个人,于是忍不住指着她:“你怎么还有脸佩我姐姐的东西?”定国公夫人说着,不顾体面地去抢。孟琼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下意识地闪身。定国公夫人今日折腾了一夜,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精气神不是很好,因为孟琼躲了那一下,她一个留神没注意顿时磕到了旁边的桌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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