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站在人堆里看热闹的卫燕不难发现,他那双粲然灼灼的星眸里,看向陈闵闵的时候,是明亮的,带着温度的。而陈闵闵虽说几次嘟着嘴表现得不情不愿,但那种小女儿的心思,卫燕却看得通透,她不是不喜欢江琉,反而是心中欢喜,才会有这么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真好。卫燕打心底里为他二人感到高兴。江琉的性子她一贯都是喜欢的,尽管他先前因为误会对她多有不敬,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明朗纯净的少年郎,那份纯澈的赤子之心,最是难得。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二人手腕交缠,轻轻饮下杯中酒,同看热闹的人群一起,边欢呼边鼓掌。“好!好!”众人高亢的赞声连成一片,好像在欢庆着天底下最热闹的盛事。可无端的。卫燕却突然感到一丝落寞。不仅仅是落寞,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掺杂着几丝自怜和怅惘。思绪翩跹,回到三年前。亦是这样的人声鼎沸,亦是这样的大喜之日。彼时,是她与江桐大婚。拜完天地后,江桐去前厅招待宾客,她便坐在房中等着他回来。那时她满心期许,一席凤冠霞帔、顶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听到江桐回房的脚步,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可在喜帕挑开时,却被那双染了寒霜的漆瞳浇灭了所有期许。红烛摇曳,火光熠熠。眼前人一席红袍,姿容无双,对她说的话却是冷到了骨子里。“江某自知门第卑贱,配不上姑娘,今后便委屈卫姑娘屈尊了。”说罢,还未等她反应,便头也不回地提步出了喜房。他走得是那样决绝,没有一丝余温。留她一人对着红烛神伤,独坐至天明。那天晚上,卫燕心中生了无数个念头。可最后还是无解。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江桐,才会遭到他这般的冷遇。自那以后,她变得小心翼翼,更加事无巨细地照顾江桐的日常起居,可不管她如何温柔小意,却始终得不到江桐一丝一毫的回应。他终日都是冷冰冰的,当然不止对她。卫燕发现,江桐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淡漠又疏离。于是她就会自我安慰,江桐是天性使然,这世上有热情备至的人,便也会有性子冷淡之人,只是她比较不巧,遇到的是后一种人罢了。可她坚信,就算是再硬再硬的坚冰,终有被捂热的一天。哪怕心如顽石,她也要用一腔真心将他温暖。哪怕要付出水滴石穿的心血,她亦心如磐石无转移,无怨无悔。所以这三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坚定着信念走过来的。江桐要离开江家这个避风港,去到洛水做参军,过苦日子,她便义无反顾地跟着去,只为照顾他起居,让他的日子不至于清苦得身边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与江桐在洛水镇的那三年,生生让她这个锦衣玉食的闺阁小姐,学会了从前不会的一切。洗衣做饭、洒扫庭院、缝衣纳鞋……她尽可能去做到世人口中的贤妻应做的所有事,对江桐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从未做过不顺他心意的事。可即便是如此,她也还是得不到江桐一丝一毫的垂怜。有时候想想,当真是可悲又可笑。此时此景,看到江琉与陈闵闵这对璧人目光中皆是彼此,不由愈发地心生喟叹。嘈杂间,江柯领着夫人齐氏挤过人群来到她身边,不经意问她:“弟妹,三弟呢?怎么一直没见着他?”卫燕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寻到江桐的身影。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江桐从不会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不过,此时她的心里凉凉的。江桐在何处她已经不想管了。江柯只觉奇怪,但也没说什么,身边的齐氏却瞪着水灵灵的眸子错愕问她:“弟妹,三弟去了哪儿没同你说吗?”在齐氏的观念中,江柯不管去哪儿,只要离了她都会与她知会的,这对她来说,是夫妻之间应尽的本分。卫燕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道:“许是人太多,他说了我没听着吧。”尽管是说谎,但卫燕还是尽可能地替江桐圆了过去。齐氏颔首,张了张嘴又想说话,却被江柯一把给拉走了。江柯无奈地摇头,他这个小娇妻,总是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卫燕回到西院的时候,夜已深了。今晚她喝了许多酒,不知是因为心中不畅快,还是太过为江琉高兴,反正前来敬酒的人,不管是谁,她统统斟满了杯子回敬,不知饮了多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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