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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盯着床边站着的高大男生，但是他已经看不清苏燚的面容，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在向他走近，然后他觉得有一个东西在触碰他的手，有一丝丝的温暖，细腻。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接触还是他的确看清了苏燚的面容，他似乎真的知道苏燚来看他了。“好，好。”他继续用力地喊着，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闷闷的。然后他用另外一只手在床的内侧摸来摸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林荫就问：“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找。”“是不是饿了，要吃点什么？”金美见床的内侧放了一些饼干袋子，于是问道。“是不是啊？”林荫便顺着金美的话问。舅爷爷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手去探寻，终于让他抓到了一包饼干，然后将那包饼干放到了苏燚的手里：“燚儿，吃，吃。”两个女人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湿了眼，苏燚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心里却十分的酸，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此刻竟然还如此牵挂着他，这如同复刻小时候的场景，苏燚瞬间悲伤地无法言语。林荫见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就推着苏燚离开了卧室。“你也别太伤心了，年纪大了，总归有这么一天的。”林荫说。回去的路上，苏燚反复回想着林荫那句和金美一样的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陆淼。他和陆淼也会老去，等他们老了，又该何去何从？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苏明正在厨房做饭，见金美和苏燚回来，就问道：“舅舅今天状况如何？”金美说：“恐怕是不行了，人都不大能说话了。”一声叹息，整个屋子都没了声音。苏燚暗自叹息着进了自己的房间。陆淼估计是想问苏燚有没有吃晚饭，正好打来了视频电话。本还担心苏燚不方便接，没想到铃声刚开始响，视频就接通了。“今天接的这么快，是不是想我了。”陆淼颇为激动地说。确实有想到陆淼，但不是儿女情长那个方面，而是想到了生死，尽管两人刚在一起不久，尽管两人都还年轻。视频里苏燚的表情淡淡的，陆淼这才想起今天苏燚去看望他病重的舅爷爷，心情肯定不会好。这么一想，刚才他着实太失礼了。便一改刚才的活泼，压低声音问道：“你舅爷爷怎么样了？”“不怎么样！”苏燚说。听到苏燚这样说，陆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拙劣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会嘛？知道舅爷爷情况的人都知道不会，也就陆淼为了哄他瞎说说罢了。一阵安静之后苏燚突然开口问道：“人是不是都会老？都会死？”“啊？”陆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苏燚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虽然他知道这个回答是肯定的。于是他担忧地问：“苏燚，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没有，就是觉得人总要分开，总要面对死亡。”苏燚说。回想起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陆淼心有余悸，自打知道苏燚容易伤感之后，他就尽量不让苏燚瞎想八想，但是现在苏燚这副样子，肯定又是胡思乱想了。于是他赶忙安慰道：“别多想，即便是老，即便是死，我也会陪着你。”苏燚看向屏幕里陆淼的脸，温和而真诚，复杂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许。看到苏燚的脸色有了起色，陆淼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一鼓作气，将镜头移到桌面上，向苏燚展示自己的晚饭，镜头里有一道番茄炒鸡蛋，一道青椒肉丝，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镜头重新对准自己，陆淼故意欠儿地说：“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哦，你呢，晚上吃什么？”苏燚说：“爸爸在做。”看来苏燚的心情确实不大好，陆淼觉得也不能强行逗他开心，于是说道：“叔叔做的菜肯定好吃，那你快去吃饭吧，吃晚饭早点睡觉吧。”苏燚点点头，说道：“好，你也是。”“嗯，拜拜。”陆淼说着冲屏幕嘟了一下嘴唇，一声清脆的亲吻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爱你。”陆淼说着挂断了电话。“爱你。”苏燚也默默地动了动嘴唇。舅爷爷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彻底断了气息的。那天早晨特别寒冷，苏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朝窗外看了眼，只觉得窗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苏明正在场地上接电话，没听清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和铅灰色的天空一样。苏燚大致是懂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上完厕所后并没有再回到被窝里。果然苏明说：“大扫除晚两天吧，舅爷爷去世了，吃好早饭我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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