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开城门,不如就近找个做驴肉的馆子把这畜生卖了,好换些钱吃一餐饭。我便知道一家卖旋煎羊的,也常收驴子狗子充老羊。”小苹说。“你不是答应那老者,善待这老驴。”“你这公子也是太迂,说说而已,这驴又老又倔,如今也没甚用处。”“君子岂可无信。”“君子可当饭吃?跟你过日子便饿死了。”罪己诏二月初三午时两人牵着驴走过新门瓦子前大街,看着临街饭馆、酒店林立,不少馆子门口就贴着牌子收肉驴,沈括却又不想违背承诺,只顾牵着驴走,后背遭了小苹不少白眼。绕到崇明门时,内城终于开了,他们也随着人群蜂拥入城,听说官家念完罪己诏回銮了。两人在人群中缓缓前行,片刻后终于到了安州巷矾楼。沈括只抬眼看街上巨大欢门,以及后面四层高的壮阔楼宇,心中暗暗吃惊。这东京的酒楼盖的远比皇宫高了。小苹用树枝打着驴绕到后面小街巷,显然轻车熟路。小巷里很多瓦子门口都用白布拦住了入口,显然国丧一月还未过去,不许娱乐。他们一路从宋州过来,其他地方禁令早已如同虚设,甚至汴梁城的外城也已经歌舞升平,但是安州巷毕竟就在皇城对面,仍然受些管制。径直绕到白矾楼后面,跟着鬼鬼祟祟的行人一路向里,果然有小径可以进去。这里竟然有一片水榭,水面挺大,水榭上有个台子,正有人在表演水傀儡戏,看台上几百看官正喝彩鼓掌。伙计们赶紧提着“勿喧哗”的牌子从看台前走过,才算提醒看客们切勿乱嚷乱叫,多少给皇城司一点面子。“我自幼便长在这里。”小苹颇骄傲道。“你舅舅,舅妈和表兄弟们……”“他们在这里带着姑娘们陪笑卖艺,也从正店里分酒账,便能从大宋酒税里发些利世。”“原来卖酒如此好营生?”“官人你又露拙,可曾听市井言: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如此千般好处。为何又嫁到外乡?”“便是厌烦了这里吵闹,但真到了那乡下田庄,却又耐不住寂寞。”小苹突然有些哀怨起来。前面人群拥挤,小苹下了驴牵着走,沈括仍然坐在上面。到了门口处,就看到锦儿从看台上下来,手里端着盘果子,乐呵呵哼着曲子。“好你个背主的小短命鬼。”小苹放下缰绳,叉腰大喝一声。锦儿转脸先看到驴上沈括似一惊,再看到小苹却又喜出望外。“佛祖保佑,姑娘你可回来了?”“我不回来可就称心如意了?这才几日,我若真死了头七也未过,你却在这里心安理得看戏?”“我只道姑娘你这样克死亲夫的硬命,要死了也难……故而无须着急,对了,为何这公子……”小苹一把抢过锦儿手上碗碟:“我舅妈可在。”“在啊,早上还在前街与潘楼马泊六争吵,赏她吃了一贴大耳瓜子。这会儿得意了正午睡。”“睡的可安稳。”“可香甜,还微微打鼾。”“也是没心肺的,外甥女丢了也睡得着。快去把她叫醒,说她心尖宝贝回来了。”“好好!”锦儿一溜烟跑上楼去,小苹将一碟子果子给了沈括,沈括赶紧整衣服要下来准备见礼。“恩公你不必下驴,只顾吃你的。”沈括也是饿了,三两下把果子吞下。只听得楼梯响动,有人群奔跑下来。“我那心尖上的祖宗回来了?”一名花枝招展的妇女引着七八个年轻貌美女子下了楼。她冲到跟前抓住小苹的手上下打量,似乎一时没认出来:“姑娘,你可是行乞回来的,怎的弄成这般邋遢。我早说一万遍,不要与那穷酸去乡下,你偏是看不上我们倡优人家要脱籍去做田庄主母,果然吃了这场苦头,说起来也是活该……”这妇女此事才看到驴上沈括,上下看了很多眼,大概猜想:这又是哪一位穷酸?“舅母,这是路上救我逃脱大劫数的沈公子。非京城人士,乃是江南学子。他腿脚受伤,下不得驴。”沈括赶紧驴上施礼。那舅母退后几步,与身后几名女子,就在熙闹当街之上一起齐刷刷万福。何止沈括一跳周围行人也纷纷侧目。“恩人在上,我等有礼,且再受拜。”沈括赶紧下来,一瘸一拐上前搀住要下跪的舅母。四周行人也没想到这么多美貌女子要给一个脏兮兮的男子下拜。年轻的女子们叽叽喳喳与小苹攀谈起来。她们互相姐妹相称,显得十分热络。小苹倒是没忘记沈括,请他进酒楼里先休息。沈括却不肯多留。他已然耽搁了行程,这会儿急着去杨惟德家里。两人便站在人群前面要告别。“恩公怎的不肯饮一杯水酒,就执意要走?”“能将大姐你送到,我便了了一桩心事。此刻正要去杨春官家,你也知道我应的那件……大事。这头驴是大姐一根钗换的,我不便留用,再者我的脚也好了。”小苹落下泪来:“我要这蠢驴何用?若留下也好,恩公下次相见,正好拿来下酒。”老驴也感动的仰天长叫。“还能下次相见?”小苹走过去将缰绳交给沈括手上,握住他手道:“你先骑这驴儿去找你那老师,便算作你借我的,安顿好了便来还我,这样我们还能相见,我自有报答。”沈括插手施礼,慨叹一声又试图上驴,可惜右脚还是酸痛,一时上不去,小苹一步赶到托住一把将他抬上去。“你们看看,我这外甥女毕竟乡下去过,好生有力气。”舅母啧啧称赞。“公子,可认得去那里的路?”“我记得,沿着汴河出西水门,在出万神门就到了。杨少卿家在琼林苑边上大宅子,他家后院有观星的土台,还有炼丹的炉子,烟囱极高,一里外就能见到。”沈括把杨惟德家的环境说的清清楚楚,唯恐别人找不到似的。“恩公慢走,可要记得来看我。”“我安顿好,自会来还这驴。”小苹从舅母手里接过手帕擦拭眼泪。沈括再拱手,拨转驴头向西而去,小苹引着一众勾栏倡优在后面站立,直到沈括转过巷子看不见了才回转。沈括骑着驴,荡荡悠悠向西,他护着小苹送她到家的任务已然完成,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到了相国寺前,才低头看到驴鬃上插了一朵茶花,分明是刚才小苹从树上摘下插在自己头上的,不知何时留在那里。他拿起来嗅了嗅,藏进衣襟里。一路上,到处都有路人奔走相告的,个个神情紧张却又流露出兴奋,想来是日蚀应了谶语之事吧?他沿河到了琼林苑,发现对面一座府邸已然有人住了,他记得上次来时还紧闭着,自己还从墙头爬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到处是杂草枯枝,房屋都上了锁。后来杨惟德说曾过,自从后蜀孟昶不明不白死在那里,从此便不干净。不知道现在换谁住在这里?他到了杨惟德家门口,却见门口已然停了一匹高头大马,他知道老杨不会骑马,看来已有访客。敲开大门,仆人进去禀告,不一会儿,杨惟德由夫人搀扶,病恹恹迎接出来。两人已然十四年未见面,但是从未停过书信往来,还一直都以师生相称。沈括赶紧与老师、师母见礼。见杨惟德竟然要老婆搀扶才能走路,赶紧追问缘由。“老师可有恙?”“存中啊,你是不知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总算把你盼来了,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快些进来,我再引见个人来与你见。”杨惟德打发老婆和仆人准备饭食并将那头驴送到牲口棚加水加料,然后牵着沈括手往里走,沈括赶紧扶住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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