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一个十年过去了,再一个十年又悠悠而过。现在的嘘水村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嘘水村了,时光像一双有力的手在撕扯一团棉花,把原先那个很结实的村子撕扯得稀稀落落地膨胀开来:人口在无休止地呈几何等级增加,而那些增加的人口尤其是刚成家的年轻人们,都挖空心思地把新房盖在村子外圈,灰眉土眼的衰老的茅草屋被丢弃了,被接二连三扒掉,以致村子的中心反倒出现了一片片疏朗的空白,像是有意在把村子最终变作一片废墟,从内里开始朽空,不过是现在正处于毁灭的进程中罢了。村庄的南面,原来那道寨海子的里堰甚至还有一块块的菜园,而现在,别说寨海子,就是离寨海子还有好远的那条横路(就是项雨、楼蜂夏夜里被猫吻嘴的那条路)南侧,也已建起了一排新房。南塘离村子越来越近了,这也是老窑上那幅景象许多人都能目睹到的一个原因。
就像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桀骜不驯的南塘开始沉静了,开始对人世兴致索然。她就那么龛在田野里沉默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她似乎是懒得再动,懒得再吭。自从大红鱼被捉拿上岸,南塘拒绝生长任何鱼类。逢年过节南塘里无鱼可捕,初开始嘘水人不太相信,但连着几次空手而归后他们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他们开始后悔不该把大红鱼捕拿上岸,大红鱼是鱼王,没有了大红鱼的南塘是一片死水。在相当久的时期内,南塘也没有上演任何一出让人毛骨悚然又兴致勃勃的传说。白杨树已经没有了,在那个红色年代的末尾,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们为了显示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怕过什么(他们似乎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害怕而无比愧疚,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报仇般把那些已经长得一搂那么粗的树木纷纷砍倒。现在的南塘就像最初出现在这片野地里的那位新嫁娘般的南塘一样,值得自豪的是那一池碧水,仍然是那一池荡动着绿波的碧水。还有那座老窑,还那么岿立着,寸步不离地守在南塘身侧,不过面貌却早已焕然一新。
最初看见那副景象的是几个吃过晚饭闲拉呱的妇女(不知为什么,南塘在村子里的每次“显灵”,妇女们最先看到的居多),她们坐在村子南端谁家的院子外头,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笑着。她们的手里都没有拿针线,村子里的妇女们已经很少有做针线活的了,因为和人的手比起来,各种各样的机器更显得神通广大,缝衣裳、织毛衣、制鞋底……几乎没有机器不能干的活计。她们坐在那儿就是为了乘凉。骚动不安的风从南面的田野循声偎来,殷勤地送来一丛丛凉爽;她们放睡了孩娃,拾掇好了碗碟,喂饱了张嘴货(猪、羊什么的家畜,她们一律叫它们“张嘴货”),是该悠悠闲闲滋滋润润享受一阵儿了;再说农活儿并不太忙,玉米才长到腰窝深,化肥漤上了,豆子刚想开花,锄草的一茬活儿也下去了,连整天四蹄不识闲的男人们也歇下来了,她们就更理所应当地要自在自在。(生产队早已解散,田地承包到户,自家安排自家的活计,不用再去听别人瞎使唤;原来的生产队长改称村民小组长,但这个村民小组长和当年的队长却不能同日而语,嘘水村的人们看小组长还不如他们脚旮旯里的灰垢,因为小组长不能像队长那样攥着他们的命根子——工分,没有了工分制,什么长对他们都无可奈何的。正义无论怎么苦心经营也没能坐到“团支书”这个位置,当然也就没能去上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他现在就当着这么个村民小组长。)
不知是谁先提到的早先村子里的那些传说,她们就顺着话题说开了。她们都是年轻的媳妇,都是二十岁前后才嫁到嘘水村的,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些传说的详细情形。但越是不知道她们越想知道,那些传说常常成为她们闲拉呱的话题。她们热衷于那些传说还有一个缘故,就是现在的南塘已经很少生育什么传说了。南塘睡在那片旷野里。南塘一无动静。似乎它已经死了,它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人们已不怎么害怕南塘,赶到庄稼季节,谁家收割掉的庄稼没有运走,那家的人也敢为了看守庄稼而在离南塘不远的田野过夜了;甚至在这样的黑夜,这几个女子坐在举首可以望见土窑的村子边缘,也可以无所顾忌地言说南塘了。
“嘿,你听说过村子里过猫的事儿吗?”
“还因为猫死过两人——比你知道的还清呢!”
“你知道得清,你知道猫在村子里最喜欢做啥事?”
“——做好事!”
接着是心照不宣的哄堂大笑。接着就说起了只能活在她们想象中的那两人:楼蜂是多么的英俊伶俐,他身上生的虱子都是双眼皮;项雨是多么憨蛮,听说长得粗粗拉拉的,像一垛秫秸捆。而就项雨这么个没烧熟的砖头般的十三点的人,竟也有人跟他有一腿。她们一惊一乍,神秘兮兮地说那个人据说就是高粱花大婶。这时候的高粱花老得已经不成样子,脸上的松皮一抓一大把,比老牛颈下坠耷的那一堆少不到哪里去,而且患了个摇头病,哪怕是一个人待着不说一句话,脖子上的那个头照样摇得赛过拨浪鼓。“他怎么能看上她!”在这些年轻的女人们眼里,高粱花是丑陋的象征,她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她年轻时和她们相比一点儿也不差,说不定在她们之中还是“人尖子”;她们也想象不出她们有一天会变得还不如她,她们也会老得不成样子。“黄鼠狼吃油条——看对色了呗!”一个说。“哟,你可说错了,听说高粱花大婶年轻时漂亮着呢!”另一个马上接了一句。后来不知怎么又说到了翅膀。她们中见过翅膀的人没有几个。翅膀在她们的嘴里变得更神,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他不但聪慧过人,能一眼在鱼堆中辨出神鱼,而且被一群蠢蛋押着游街时凛然不惧,送到派出所也不当个事儿,派出所的人也不都是吃闲饭的,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不一般,摆摆手就把他放了。翅膀还会耍刀子呢,他刀子耍得百步穿杨,刀光闪闪亮,风声呼呼响。那才叫文武双全呢!她们说到翅膀上学是多么出色,一级没坐,回回都考第一,“真是个小状元!”要不怎么能玩儿似的考上了大学!“你们没见过他写的那个字哟,要多秀气有多秀气。”说话的人在邮递员那儿见过一张翅膀寄给他奶奶的汇款单,还有幸见过翅膀本人一面——他奶奶死的时候,他终于回了一趟村子。“没见过那样哭坟的,那是真哭,哭得像一摊稀泥。”直到这时候,这个女子一想起当年翅膀趴在他奶奶的新坟上哭得浑身颤抖着好几个人都拉不起来,还要不由自主地抹眼泪,因为那是她一辈子所能见过的最痛心的恸哭了。看那个女人说着说着要流眼泪,她们慌忙岔开了话题。这样凉爽又轻松的夏夜是不应该沾上悲伤的泪水。于是她们开始谈值得开心的事体,说到南塘里曾经逢年过节都能捕到的大大小小的鱼,层出不穷,要不是有人手狂捉拿了那条大红鱼,说不定现在还能享受到招之即来的鱼们。她们想刺激刺激,想谈谈南塘的绿灯笼,想让哪一个胆小的大惊小怪一通。绿灯笼还没有从她们的嘴里溜出,突然谁惊唤一声:“看!”她的手指向南塘,指向老窑,——在黑塌塌的老窑之上,像是被一道蓝色的闪电照亮,那一幅景象显现了出来。
这个夜晚黑暗深厚,像是有一张黢黑的幕布严严实实包裹住了世界;可在这张幕布上,却生着许多以黑暗为食的小虫子,蛀出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小孔洞,从这些褴褛的小孔洞里,光明——清澈的光明倾注进了黑暗的世界。那个女子就是这样头顶着一天灿烂的星星,端坐在老窑之上。她的周身焕发着微微的辉光,不是蓝光,不是绿光,也不是红光……而是谁也没见过因而也说不上来的一种柔和光芒,把她四围的一切都照亮了。她神态安详,似乎在望着她们微笑。她像是待在一个什么房间里,她的身边还有好些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一堆彩色的粗麻绳、一张乌油油的小杌桌,还有一头猪,一头很壮实的猪就卧在她的面前(她们自己喂猪,就把什么都理所当然地想成是猪)。她只在老窑上的那堆楮树梢顶坐了一会儿,还没让她们看清,她已经没有了。她们不是一个人,而且又离得那么远,所以她们仅仅是偎拢成一堆,就轻而易举撵跑了身子里的害怕。她们屏声静气,想再把眼睛瞪大看个究竟,但后来为了壮胆又叫来了几个男人,足足等了半夜,也再没等着那个笑眯眯的女子。“神经病!”男人们对她们的把戏不屑一顾,说她们一定是闲着没事,眼睛闲出了花毛病。
第二天男人们就不说是女人们看花眼了,因为他们自己也愣着脸傻傻地瞧见了那一幅景象。当时是晌午顶,一群男人们正蹲在村庄南头的树荫里吃饭。那里得风。尽管许多人家里都有了电扇,他们还是愿意贴饭场凑热闹。时过境迁,村庄里好些风俗都有所改变,唯有“饭场”没有被撤掉,看样子永远也不会被撤掉了。他们吃着、说着,自然,昨天妇女们看见的老窑上的情景成了主话题。他们都不置可否。他们知道这些喳喳聒聒的女人们喳聒的总是子虚乌有的爪哇国里的事。但他们还是说起了南塘,南塘有着太多猜不透的谜语,他们讲起了那年那月的什么什么蹊跷事……一个听腻的人站了起来(也许他并不是听腻而仅仅是因为蹲麻了腿根儿才站了起来),他的头像是被什么磨转着身不由己地朝南塘望去——接着他手里的碗就嘭地飞在了地上,一群窥伺在饭场外圈的鸡破命地狂奔而至,他刚刚还端着碗的那只手猛地向南塘伸去:“看,你们看……”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好像不是人的声音,而更像一只什么鸟的夜呓。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都仰着脸跷着脚朝南塘瞧去。饭从他们的碗里洒出来,泼在了地上,泼在了他们的手上、衣裳上,但再没人去管,连烫了手都没人吸溜嘴。整个饭场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秋庄稼都还没来得及长起来,但没来得及长起来的秋庄稼正好遮住了南塘,遮住了老窑的窑脚,看上去碧绿的平野里像是凸起了一座不太高的碧绿的山峰,而那个焕发着说不清的光芒的女子就端坐在山顶。她面朝村庄。她的衣饰,她圆润的葱指,甚至她细碎的贝齿、密而匀的眼睫毛、向后飘拂的长发(明明吹的是南风,她的头发却向南飘拂)……都能看清,都看得一清二楚。男人们还看清了她身边的物件,并不是女人们说的那样,是一挂彩绳、一只小杌桌,还有一头猪。而是一条颜色斑斓的大蛇、一只比一潭深水更漆黑的硕大老龟、一头浑身迸射乳光的雪白的麒麟!他们还看见了一把伞,但没看见撑伞的手。这是把红伞,它的红光明亮但不艳丽。好像是强烈的阳光减弱了亮度,要不就是这些景物自身会发光,否则不会看得这么清晰。看得这么清晰而觉不出刺眼,没有一个人需要在脑门上手搭凉棚才能远眺。这幅景象显现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能让人看清、记住,但并没让人多看,接着一切都消失了。被覆着层层叠叠绿叶的土窑还是那座土窑,土窑的上头除了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空外什么也没有。
除了女人和红伞外,嘘水村的人们对窑顶上的一切说起来都不陌生,眼睛没有看见过起码耳朵也曾风闻过;尤其是那条大蛇,很早很早在老窑里发现它蜕的那些白皮之前——这么说吧,那条红鲤鱼被从南塘里捕出来以前,它已经蜿蜒掠游在人们的话语里。有一年夏天,一场雷暴雨之后,南塘周遭的玉米田里突然出现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爬行过的痕迹:至少十几垅宽的玉米仆倒在地上,像是被石磙碾轧过似的,密密实实的玉米地里拓出了一条大路;那条大路没有拐弯,头也不扭一下径直向南塘铺展。熟知南塘脾气的嘘水村的人们没有再愚蠢地认为是狂风的把戏(尽管不知哪一年夏天龙卷风总会来这一带转一圈),他们马上就想到了南塘,想到了只有谁才会异想天开地在深深的玉米地里开辟道路,因为此前不久,不止一个人看见了那座老窑变了模样。多少年里那座老窑就那么黄不塌塌地卧在南塘的南侧,窑体上乍起几根瘦草,看上去像一头年老体衰只剩了一副大骨架子的犍牛。但有一天,干活的人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好几个人,当时豆苗刚漫脚面,正是除草的时节,大田里早早晚晚都没断过人)发现那座窑不再是一座窑,而是五花斑斓的,像是穿了花衣裳站在那儿的怀孕十甲的女子;当时大庄稼还没成气候,视野开阔,这座突兀的土窑的哗变,老远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在人们的惊唤声里,那个大肚子的女子动了,身子缩了缩,头微微磨转了一些——这时人们才看出来那不是什么怀孕的女子,而是一条大蛇,它的漫长的身子一圈圈缠绕着窑体,不算太大的头颅竖直在窑顶上,静静地俯瞰着劳作的人们,像是对人们的劳作很好奇似的;它的马嘴大张,里头有一簇粗壮的火焰映着正午的阳光霍霍跳跃;那簇火焰是那么鲜艳,比刚从身体里蹿出来的鲜血还要耀目。谁都能明白,要是这条居高临下的大蛇凌空而起,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攻半径一公里之内的所有对象,比老鹰抓小鸡还要得势。那条好奇的大蛇对它带来的危险浑然不觉,它看着刚才还好好地干活的人们突然都丢盔弃甲,发疯地向着村子飞奔,它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看个究竟就又把疙疙瘩瘩比老树皮更粗糙的头颅磨转了一圈(有人在奔逃的间隙没忘记回头去瞅一眼)。但这条一露峥嵘的大蛇一定是违犯了什么规条,从此以后一下子销声匿迹了(玉米田里的那条大路是不是大蛇所为,谁也拿不太准,因为南塘的花哨玩意儿太多,让人感到突兀,应接不暇又迷惑不解),尽管人们都渴望能再见它一次,再那么见了之后丢盔掉甲地奔逃一次,千呼万唤,它始终没有再现形一回。
全球冰封:我打造了蜂巢庇护所 灿若桃花 黄雀记 纸上王国 群山之巅 诸天万界任我行 盐 中国微经典:小幸福 星月引 这边风景 因为女人 中国微经典:世外新闻 生死场 春尽江南 敌人 斗动星云 繁花(繁花原著小说) 石榴树上结樱桃 修真庄园主 鬼子进村
现代特工紫璇在一次意外中穿越成了蒲星大陆贺兰国将军府里的懦弱大小姐,面对爹不亲,主母虐,姨娘厌以及兄弟姐妹们的恶意伤害,但那又怎样?她照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嫡姐喜欢的男人,哎呀喜欢她,庶姐喜欢的男人,艾玛还喜欢她,这可让她如何是好?照单全收可否?玩弄股掌可否?都否了她还玩个P,不过她的男人谁都别想偷窥,偷窥者死无全尸,神马?她这属于牛B雷特傲娇症?没...
超宠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看谁还敢要你!他吻了她的唇,邪佞的宣布着。他是学院里最有洁癖的殿下,只要是女生碰了他不是骨折就是一命呜呼,就是在这个镁光灯下他硬是强吻了她。她被欺负的时候被他搂进怀里,对着全世界发誓,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哭!谁敢让你哭试试!言落儿从来不知道外界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他竟然会那么无赖!言落儿,我们结婚吧!她转身拒绝,不要!我嫌弃你!他冷哼立马横抱起她,逃了三次,你以为这次我还会放过你?!...
一位好吃懒做的公子,结识一群奇葩的队友,经历一场妙趣横生的比赛,入学院,做城主,周旋于七大帝国之间,终成一代明君。编辑红豆邀请驻站...
本是九重天上的桃花小仙长余,为偸走太上老君的幻形丹,误把封印在炼丹炉下的狐妖放走,逃离人间,为将功补过,长余魂附被人追杀奄奄一息的当代初入娱乐圈的小明星苏南夏的身体里。可恨阴差阳错,弄错了身体,不仅仙力散失,还失了身体主人的现代记忆。为寻回自己的仙力和追捕逃离人间的狐妖,看菜鸟长余是如何在一边撩汉一边逆袭成为娱乐宠儿,还不忘追妖的非富多彩的追妖日常生活的...
聚天地之根本立身取日月之精华所用以体魄之精髓换血脉之升华,是为通天法则然,法则之上乃有血脉至尊成就永生王者。...
她是从小长于乡野的将门千金,母亲逝世,她重回京城,怎料父亲冷漠,嫡母狠毒。轮番陷害,数次谋杀,本想安静存活却步履维艰。为求生存,她与虎谋皮,从深宅大院,到朝堂之上,她步步为营,欺她辱她,她绝不放过,算计谋害,她百倍还之。妖孽未婚夫,腹黑世子爷,在这条盛世厮杀的权谋之路上,谁才能陪她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