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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珠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由得把目光移向皇后表姐。只见张嫣蹙着眉,脸色阴沉。容珠又看看皇上,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不由得暗想,糟糕了,这下害苦由检了。不想,皇上却怒喝道,“乳娘!你说什么呢?五弟他只是个孩子嘛!他哪里有什么心眼儿!他还什么都不懂呢!他不过是贪玩儿!”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横竖这件事就过去了,五弟无罪,谁都无罪!”
却听魏忠贤清了一下嗓子,道,“万岁爷英明,五皇子确实年幼,定然对万岁爷没有二心,不过,难免身边的大人们不会从旁教唆呀!”
“嗯?爱卿的意思是?”皇上的脸色又沉下来,点头道,“恩,对!来人!传庄太妃面圣!”
“不必了!”张嫣终于不再沉默,走上前一步,冷冷的说,“皇上恕罪,一切都是臣妾教唆小妹去做的。”说完这句话,便缓缓的跪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容珠暗道,“表姐,你在做什么?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可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啊。”
只听张嫣娓娓道来,“皇上,常言道,君无戏言,皇上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皇上忙走下来,搀起张嫣,笑道,“皇后这是干嘛?有话慢慢说。”
张嫣点点头,道,“皇上当日曾与臣妾打赌,若是臣妾的猫能赢了比赛,便答应臣妾的条件,下诏罪己,请熊将军复出,皇上可记得此事?”
皇上的眼睛骨碌一转,放出一道亮光,张大嘴巴,好半天,才指着张嫣道,“你?啊!朕明白了!”随即抚掌大笑,“皇后!你竟在偷偷算计朕!哈哈!”也不顾体统,一把拉起张嫣的手,摇晃不停,道,“朕当日不过是一句戏言,你竟当真?你原来对朕的话是这样在乎!”于是,傻笑不停。张嫣抽出手来,正色道,“臣妾有罪,一心只想赢了比赛,便用了不端的手法。害得皇上受惊。臣妾惶恐。”
皇上摇摇头,看看地上的四个人,道,“良妃,慧妃为小妹献猫,五弟代你参赛,小妹又救驾有功,统统该赏!尤其是皇后你,朕更要好好的赏!”
“臣妾不敢。皇上若肯依了诺言,就不枉臣妾一番苦心。”
容珠暗暗佩服表姐,山重水复之际,蜻蜓点水般,化解一场风波,虽说,此事有违皇后一贯的处事原则,但至少,结局还算完满。虽然她知道,回到坤宁宫,自己是免不了一番训斥,但这次,她是心悦诚服的。
就这样,一场灵猫疑案终于落下帷幕。不过,乾清宫南书房的一幕幕仍旧在容珠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散。她终于亲眼见证了,皇后表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目睹了,皇上对五弟的信任与维护。同时,她也得到了意外的收获,那便是,在危难时,由检可以挺身而出,为自己承担罪过,总算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真心。
不久,皇上接连下了数道诏书。
第一道,册封斗猫大会的状元小白猫为灵猫郡主,与其他大赛中伤残的同类一起,火殓厚葬。
第二道,赏赐良妃,慧妃各自白银千两,绢五十匹,香料数盒。册封容珠为容宪郡主,继续居住于容阁,领二品夫人的俸禄。
第三道,册封五皇子朱由检为信王,迁居懋勤殿。此后,若无皇上圣旨,不得随意与慈庆宫庄太妃相见。同时,在宫外筹建信王府邸,待其成年大婚后,移居宫外。
第四道,罪己,请熊廷弼入京。诏曰,尔经略辽东一载,威慑夷酋,力保危城。因流言播煽,听令回籍。朕今悔之。尔当念皇祖环召之恩,为朕一出,筹划安攘,庶见君臣始终之心……
事情的演变阴差阳错,倒是应了容珠的一句话,“若果真能用一只猫换回一名良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此后,外廷又见风云。皇上召见熊廷弼,听其陈述治辽方略。后任命其为兵部尚书,经略辽东。择日赶往前线,与巡抚王化贞一道,合力守辽。容珠虽对朝政的事不甚关心,但看到张嫣表姐和李才人因熊将军复出而流露出的开心,便也由生出莫名的幸福感。就像张嫣对她说的,“边疆有了一员良将,百姓就踏实多了。”不过,李才人却接下去说,“辽东倒是暂时缓和了些,可是,朝廷是静不下来呀。”
张嫣叹息一声表示肯定。容珠那时并不理解,后来,她才渐渐明白,朝中东林党组阁,其他的小党派纷纷倒戈,投向魏忠贤一边,唯魏阉马首是瞻,阉党遂成。于是,东林与阉党在朝中渐成鼎足之势,两党的纷争,从此,愈演愈烈,无止无休,牵动着王朝的命脉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回 峰回路转(1)
皇上颁布的几道诏书,大体上都还得人心。不过,唯独那“信王不得随意与庄太妃相见”的条款,令容珠不解,甚觉可恶。便向张嫣抱怨,说皇上太过无情。张嫣道,“其实,这也是本朝的祖制。为防后宫乱政,皇子出世后,常常带离生母身边,由其他妃嫔代为抚养。待皇子成年后,当与养母分府而居,不得时常见面。不过,皇上万事不上心,肯定记不得这些规矩,大约也是有人给出了主意。”
“一定又是那个……”容珠说到一半,不说下去,只是坐下来生闷气。
张嫣又道,“庄太妃与五皇子相依为命多年,感情甚深。如今,诏书一下,两人都免不了的伤心。不过,话说回来,庄太妃早已不过问宫中事,为何客氏仍旧不肯放过她?”
容珠不解,“听表姐的口气,她们两人似乎曾有过节?”
张嫣点头,道,“是啊。在当今皇上还只是一个皇孙的时候,客氏便陪在他身边,对他倒是体贴备至,关切入微,也代替他受了许多委屈凌辱。只是,客氏为人处事颇有争议。如今的庄太妃当时是中宫太子的东李选侍,因看不惯客氏奸邪的为人,曾屡次以皇长孙业已成年为由,求太子下旨,依照祖制,遣客氏出宫。不料,太子登基一月便仙逝,皇长孙登基,是为当今皇上。皇上对客氏的情意很深,非但没有遣客氏出宫,反而册封其为奉圣夫人,地位堪比太妃。这种待遇,在我朝以来,是绝无仅有的。如今,客氏得势,当然睚眦必报,岂肯放过庄太妃?她素知庄太妃心中所在意的,非名非利,惟五皇子而已。便诱导皇上下达此诏,令其母子隔墙而居,却终日不得相见。这种折磨对庄太妃来说,比死亡各加煎熬。”
容珠的心此刻也仿佛被刀子割裂一般,血珠儿滴落,掷地有声。她可以体会,此刻的由检,会有多么心痛。可是,即使由检站在她面前,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他,只能默默的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仅此而已。
于是,听说张嫣要去慈庆宫请安,容珠当然请求随之前往。只带上小竹,小荷两个女官,四个人穿过筱园,来到慈庆宫。直接去偏宅禅房。
走进去,却见两个陌生的小太监在猜拳行令,胡吃海喝。见有人进来也不理会,只是喊道,“奉圣夫人说了,任何人也不能让她见!出去吧!出去吧!”说完,便哈哈大笑,举碗干杯,狂饮起来。张嫣咬着嘴唇,别过脸去。小荷会意,走上前,狠狠一拍桌子。那两个太监的酒碗便举在空中,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小荷看。其中一个,竟放下碗,伸手要摸小荷的脸蛋。“啪!”,小荷的手掌落在那太监的脸上,随口喝道,“畜生!不要脸的东西!”那太监回过神儿来,看看来人,吓了一跳,酒也全醒了。忙拉起另一个太监匆匆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饶了奴婢吧!”
“你们两个就是这样照顾庄太妃的?瞧瞧,在禅房里,喝酒吃肉,猜拳行令,成何体统!”张嫣指着两个人的鼻子训斥。
一个小太监磕了两个响头,道,“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另一个却依旧迷迷糊糊的说,“我俩的任务就是看着她,不让她见五皇子就行了。我俩不负责照顾她,是不是,大哥?”
“岂有此理!”张嫣愤怒的甩甩袖子,便进了禅房。容珠看一眼小荷,小荷点点头,冲地上两太监道,“两个狗奴婢,还不快自己掌嘴!”又对容珠道,“姑娘进去吧,我和小竹在外面守着。”容珠点点头,也进了禅房。
只见张嫣坐在榻上,与庄太妃拉着手,相对垂泪。容珠定睛看太妃,不由得大吃一惊,太妃的头发如同白雪织成的瀑布披散下来,不禁感叹,原来世间所谓‘一夕青丝变白发’的事,果然不假,今日,容珠得见了。那一刻,泪水止不住簌簌落下来。
太妃大约也感到有人来,便将手向前摸索着。容珠惊道,“太妃,您的眼睛怎么了?”张嫣道,“太妃一时急火攻心,眼睛模糊了,没事,过段日子自然会好的。你先过来,让太妃摸摸你。”容珠忙拉住太妃的手,在她膝边坐着。太妃把手放在容珠的脸上,仔细的摸着,不住点头,“嗯,没错,是这丫头。”又哽咽的对旁边的张嫣道,“嫣儿啊,以后这俩孩子可都要你来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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