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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这个……”,酝酿了半天我也不知究竟要说什么,这时郡主又道:“霖哥不必尴尬,你方才虽然摸了我的身子,但却是为我逼毒所迫,我不仅不怪你而且还要感激你。那巩先生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原来那隗掌柜心地竟如此险恶。他在王府经营多年,眼线耳目党羽遍布朝野,你再回去徒然是送命,依我所见这官职你也别再要了,还是回塞北关东快快乐乐地当你的盖世大侠为好!”,我听罢苦笑道:“郡主,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官场如此险恶,大清朝又朝不保夕,我早想回塞北好好过活了。只是……我既然已将你带了出来,自然要将你毫发无损地护送回王府才能安心!”,郡主听罢急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再回王府无异是重归龙潭虎穴,万万不可!”
我亦叹了口气道:“但是绿林险恶,你若单身回去多半要遭人暗算,我又很是放心不下!”,郡主听罢脸色绯红,轻声说道:“霖哥,这就是绿林人中的‘侠义道’么?”,我微微一笑没有作答。二人此后谁都不愿打破这份沉寂屋中静谧如空,不知不觉地窗外的月光在飘渺的云中穿行了几寸,月光照在我的身子之上,在屋地上洒了一道银白色的影子。这时我道:“郡主,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议吧,今日我就不叨扰了……有什么事情你就隔墙喊我好了!”,我刚要起身,郡主从被中起身相拦,她或许忘了——她的上身还裸着,直到见我目瞪口呆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她赶紧从旁边拽起肚兜一掩说道:“霖哥,我想好了,你不必送我回府,我也……我也不想再回去当什么郡主!”,此言说罢我俩再次大惊对视,我问道:“郡主,你说……你说什么?”,长宁郡主再一次斩钉截铁答道:“我说我再也不想回到王府去当什么郡主了,我要随你回到塞北,去过那种自由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支吾道,也不知该如何去劝郡主,这时只见她脸色稍显有些失落,道:“郭公子尽管放心,我会继续女扮男装,不会让你在相好面前难堪就是了,到了塞北之后你若不想理我就尽管过自己的生活,我身上带着不少银两,到时候只需要改名换姓也能安然过得一世!”,我一见她这番神情心中甚是难受,便道:“郡主,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在想你乃金枝玉叶,又是当世皇上的亲姑姑,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与我一齐去塞北受苦怕是……”,“霖哥!我什么都不怕”,郡主坚毅地说道,“但我就是不想回到那个让人压抑的王府,我只想像个普通人似地,自由一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再……再找一个喜欢我同时也受我喜欢的人……”,说到此处,郡主再次脸色绯红将头埋在被中。
我不是傻子,即使是傻子也听得出屋中的气氛有些暧昧,想到在江门苦苦等候我的静玉,我心一横道:“郡主,巩先生的尸体还在屋内放着,我先告辞下去找个地方将他掩埋!”,此言说罢,也不待郡主阻拦,我一把抱起巩先生的尸身便从窗口荡了出去。 首发甫出屋内,深秋夜半的一股干冷空气迎面吹来,将我吹得猛然清醒,我脚下加紧,将巩先生的尸身带到十里之外的荒山下埋了,才又匆匆返回我的小屋。伏在低矮的小床之上,我始终无法入睡,郡主、梦蓉、静玉这几个形象反复在我眼前摇晃着,让我挥之不去、欲罢不能。待了许久,只听得邻屋有人敲墙问道:“霖哥,你回来了么?”,我在床上思考良多,那边等待不及,又在一次问道:“霖哥,你回来了么?”,我只好轻声答道:“郡主,我回来了,你那边怎么样了?”,郡主答道:“霖哥,我害怕得睡不着,你能不能进我这屋来?”,我听罢迟疑片刻,只好答了一声“嗯!”才披上衣服自门外出去。
这时郡主已将门打开了一个细缝,他一见我前来喜的将门打开将我放了进去。我问道:“郡主,你怕什么?是怕隗掌柜他们回来么?”,郡主此时早已将衣服穿好,与我说道:“什么都怕,既怕隗掌柜他们前来,又怕巩先生的尸身,除此之外……我……我还怕你被那小屋里的蜈蚣老鼠咬伤了身子……”,我一见气氛又要暧昧,赶紧将话头叉开打了个笑话说:“难道郡主就不怕我药力复发,丧失了神智会对你不利么?”,郡主听罢面上微有愠色,但却是愠中带笑答道:“霖哥决不是那样的人,在我无力反抗之时你都没占我一丝便宜,现在这个时候你就更不会那么做了,我既然敢召你来就是对你放心,再者说了……霖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就是……”,说到这里郡主不再说了,坐在床沿之上摆弄她的发梢。
一见她这幅模样,我在心中暗道:“看来此前我估计错了,郡主虽然药力已过,但她年方二九,正是少女怀春之际,而她此前已多次表示出对绿林侠侣的憧憬,弄不好……”,想到此处我也不敢想了,呆坐在八仙椅上与之对视。郡主道:“那小屋的床低矮湿潮,今夜你就来这大床之上睡觉好了,古有梁祝床间悬水以示清白,今日我俩清者自清,各执一边,我相信霖哥的品性”,我听罢体内血液再次贲张,只好答道:“郡主,你信得过我,我都信不过我自己。我爹是‘塞北邪神’,他和我说过,他糟蹋过的黄花闺女每个如一颗豆大怕是都要装满一车,由此可见我也不甚保险,你还是上床去睡,我是习武之人,哪怕席地而坐闭目养神都无大碍!”
郡主一见我这般拒绝满含失落,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太……丑陋,惹得你生厌?”,我赶忙答道:“非也,非也,郡主生得美丽华贵,是花中之魁,我只是不想由此坏了郡主的名节,想坐在此处一夜也无妨!”,郡主听罢稍显宽慰,道:“那霖哥可否给我讲讲你在塞北的那个相好?”,“这个……”,我被他窘得不知如何应答,想在一个对你暧昧的女子之前去说另一个女子,那气氛定然十分怪异,语气也不知如何拿捏,待了片刻只听得郡主笑道:“怎么?霖哥?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支吾着道:“她……她叫文静玉,我俩结识与六七年前,她有一个脾气火爆、武艺高强的爹爹,但她却连一招一式也不会使,是个十足柔弱的女子”,郡主又道:“那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吧?”,我点头应道:“嗯……她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不爱说话,身体也非常柔弱,她有头疼病,遇到急事便要发作,轻则会神志不清,重则会昏迷数天危及性命,为了给他寻药我才去了云南”,郡主又插道:“原来霖哥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唉,真是让人羡慕!对了,霖哥,那药最终找到了么?”,我叹了口气道:“没有,那药引极难获得,即使是倾人力之极也获得不到。在此过程之中,我遭到歹人陷害,被人陷害诬我强暴少女,之后两年多来我和她一直颠沛流离难以相聚,纵然如此她依旧为我守节,令我十分感动,所以无论如何,我……我也不能再辜负她”,郡主听罢眼中含泪,道:“想不到霖哥你武功如此高强却也过得这么坎坷曲折,唉……,你俩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我见郡主理解我心中苦衷便道:“郡主,时候已然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赶快上床安歇去吧,我就这守护你”,郡主听罢点头,上床和衣而卧,见她安然入睡,我也屏息聚气盘腿在八仙凳上闭目养神。一夜无话,次日平明郡主早早起来,我二人也来不及去吃早饭,赶紧下楼结了账出去,跨上白红两匹大马,我二人掀起两股浓烟便向东奔去。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三四天,我二人乔装打扮晓行夜宿甚是不惹人注意,这一日便来到辽东重镇奉天城。一入城门,只见城内人流涌动异常繁华,丝毫不啻于京畿天津的程度,想来隗掌柜他们想要在这天高皇帝远之地也是鞭长莫及。郡主经过几日的奔波逐渐忘记之前的伤心往事,又换上了女装,像只欢快的雨燕般地穿梭在人群当中,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背影心中暗道:“怎么满天下这样的女子都被我碰上了?静玉、含琢、梦蓉和郡主每人各有不同,可她们内心之中又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真诚的、不杂糅一点市侩的、有没有银子,有没有房子都要跟你到底的纯真感情!”
这一日我二人正在城北闲游,由于我俩业已出关,并不担心被人识别出来,故而郡主又换上了女装和我同行,忽然一座别致的建筑映入我的眼帘——这是典型的外国建筑:高拱顶、细塔尖、拱形门、红地毯,在显眼处有一块儿牌匾,上面分别用英、法、德、日四国文字写着说明,就在我俩疑惑之时,我忽然在大门底下发现了一个写着中文的木牌儿:“本店经营的均是贵重物品,谢绝一切中国人进入,如有违反者则当作响马处置,一切后果自负!”,郡主看罢问我道:“霖哥,响马是什么?”,我回道:“响马……就是土匪盗贼”,郡主一听气得满脸通红道:“什么道理!在中国人的地皮上开店却如此羞辱国人,也亏得他这店能开下去”,我短叹一口气道:“郡主,关东不必皇城!辽、吉、黑、蒙四省现在被日俄两国仅仅把持着,莫要说他不让你进去,就是他出来肆意凌辱虐待国人怕是也没人敢管!”,郡主听罢气道:“我叫我哥哥……”,说到一半儿她突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唉,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长宁郡主了……”,我拽了拽她的衣角道:“走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这种局势不是王爷能改变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拽了三拽郡主竟一动不动,道:“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如何对待我这个女子?”,此言说罢,郡主健步如飞迈入那间大厅,我阻拦不住也只好随在她身后一同进入。
一进厅堂,我二人立刻被这大厅内的恢宏气势深深打动:只见这大厅之内长宽均有三四十丈,穹顶也有三丈多高,巨大的空间感和十几个小小的柜台将整个屋子显得异常空旷宽阔,我们脚下所踩的既不是地毯,更不是泥土地,那是像琉璃一样光滑可鉴的亮地,郡主叹道:“这地叫做‘瓷砖’,在北京的英国使馆中就有此物”,二人正在惊叹之时,只听得不远处柜台中一个高个红发女人恭恭敬敬地问道:“Excuse me,Can I Help You?”,我二人听罢俱是茫然,那女人一见我俩不动旋即又换了一种语言,她说了一通,我一听甚觉熟悉,正是日语。女人见我们不答,转过头来接连问了我几次,我被逼的窘迫,便依据往日对日语的印象随口胡嘞嘞了一句:“仨辣椒炒一马勺!”,那女人听罢似有所懂又挠了挠头,答了一句:“Oh the Damn Japanese!”,便指着身下的玻璃柜台再不答话了,郡主见罢乐得笑弯了腰,冲我伸出大拇指称赞,我也笑着冲她摇了摇头,二人便一起伏在柜台顶上观看下面的东西。
待二人定睛观瞧一圈儿之后我俩才发现,原来在玻璃柜台之内乃是一片金光闪闪:其中有女人的首饰、男人的烟斗、甚至日常用的挖耳勺、剔牙签等等,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足金所制的,在大厅内灯光的照射之下甚是惹人喜爱。郡主十分中意其中的一根项链,红发女人用钥匙打开柜台,小心翼翼将项链拿出,郡主接过项链亦是小心翼翼地让我帮她戴上——她本身着女装,此刻戴上这根项链之后整个人又平添了几分华贵,霎时间变得光彩照人。郡主戴着项链旋转着,舞蹈着引得厅中许多人侧目而视,她一见此心中更是欣喜,低声问我:“霖哥,我戴它好不好看?”,我亦低声答道:“好看,非常好看!”,这时一对同样长着黄皮肤、黑眼睛的夫妇被郡主吸引过来,他们与红发女子哇啦哇啦地交谈一番,我侧耳倾听后断定,那对夫妇正是两个日本人。只见红发女人比比划划地和那日本男人交涉着,很显然她的日语说得很差,当说到急处卡住时,时不时还要冒出几句英语,那日本男子一听立刻说起了英语,我一听他的英语说得倒是非常地道,红发女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与日本男子流利地交流着。
这时郡主掏出几张银票来到柜台跟前,指了指脖子上的项链,又把几张银票都递给红发女人,女人一见吓了一跳,经过简单计算之后,她又退给郡主两张。我和郡主二人一见交易完成,也就不想久留,正在此时那个日本女人急了,抓住男人的袖子就撒娇地往回拽,男人叹了口气,冲着我又说了一通日语,我心里明白,他是想求我将项链让给他。正当我想继续拿‘仨辣椒炒一马勺’糊弄那个男人的时候,郡主仿佛亦受了日本女人的启发,也用双手拽住我的袖口撒娇道:“霖哥,我们走!”,她这一句话不要紧,日本男人脸色大变,只听他朝厅外大喊了一通,霎时间门厅大开,从门外闯进二三十号拿着长枪的日本兵将我俩团团围住。厅内的其他外国人一见此景均吓得不清,日本男人朝他们敬了个礼,用流利的英文朝他们解释了一番,那些人听罢长出一口气,继续在其他柜台前挑选。这时男人又返回我的面前,伸手朝我道:“中国人,快把项链还给我!”,我一听此言反问道:“干什么都要讲究个先后,而且项链是我们花钱买的,怎么能说给就给?”,他一听奸笑道:“你没看到这大厅外面写的‘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么?这家店根本就不对中国人营业,所以你们的购买是无效的!”,我听罢心中狂怒,想要发作却碍于郡主被包围在其中,只能转头与郡主说道:“凌妹,好汉不吃眼前亏,待我去咱们中国人自己开的金店之时,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买回来”,日本男子一见我这么说脸上显得十分高兴,笑道:“没错!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些劣等人种该来的地方!”,郡主一听柳眉倒立,迅速伸手抓住项链,只见她牙关紧咬,稍一用力,那根精美的项链立刻化为几百颗碎金屑洒落了一地,日本女人一见气得用手撕扯着男人的衣袖、衣领嚎啕大哭,那日本男人一见鼻子都快气得歪了,朝几十个日本兵喊了一句,几名士兵撂下长枪,从裤腰里拽下两根绳子便将我和郡主二人牢牢缚住。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道:“郡主啊郡主,你虽在从小有养成个受不得委屈的娇脾气,但世易时移,如今你我尽是凡人,你也须审时度势才行,唉……”,想到此处,我转头去看郡主表情——但见她将头昂得笔直,虽然被缚亦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铁骨模样,我不禁在心中暗叹:“想来这郡主也决非一个事前逞能,事后躲避的孬种,这点他倒是承了他祖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烈性”,正在想着,那对日本夫妇登上一辆纯黑色的小汽车,而我俩则被带进一辆奇大的绿色汽车,在此过程之中,我俩的脑后均顶着七八把长枪,令我想动亦不敢轻举妄动。汽车颠簸了好一阵,也不知究竟走了几里还是几十里,汽车终于在一座土城之中停下。我借着车后的一丝空隙看见这土城的外围乃被日本军兵紧紧包围着,而城内来来往往的也均是插着日本军旗的汽车和踩着木屐闲游的人,活脱脱就是一座日本人的围城。我和郡主两人被日本军兵一齐押着出了车外,这时那日本夫妇也从小车里走了出来,我偷眼观看:只见那女人的眼圈儿都哭得红肿了,正用恶毒的眼神盯着我和郡主,这时那日本男人过来冲着我恶狠狠说:“中国人,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你就等着吧!”,我听罢将头歪至一侧,也不理他这根胡子,心中兀自盘算如何才能携着郡主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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