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摇头笑道:“其实也是有趣的。当然,你师父这辈子顽固到死也不肯喝这酒筵了,我没他那么顽固,比如今夜……”他拍拍怀前坛子里的酒。
“我虽不入席,但就着他们筵间人的喜怒哀乐、求索苦恼,下一坛酒却也刚好。”“至于你,既现在那酒筵中,记得,内事不决问枇杷,外事不决问谢衣就好了。”
李浅墨闻言望向窗内的谢衣,只见他正与邓远公同座。他是既在席中,又似在冷眼观席的。李浅墨还是头一次听罗卷提起谢衣,这时,他忽见谢衣淡淡地向王子婳望了一眼,那目光,如秋水,如寒星,如春日迟迟、炊烟袅袅……烈火猛柴的焚烧已是过去的事了,如同……在一整夜雨你空独眠的日子,山窗的风起飕飕了,暮春时我如此的空相……候望。
就着坛喝了一口酒,李浅墨知道自己该下去了。嗟来堂中,还有他请来的客他不得不陪。可这时,他的心头忽生警觉,望向罗卷。却见罗卷的耳朵一动,整个人虽卧着,可神气中的一把剑,却像立了起来。
——有人!
“有包围……”罗卷说。
李浅墨不由一怔:包围?
包围?
怎么可能?今日,小小嗟来堂中,可谓群英荟萃。何况太子、魏王俱在,却有什么人,敢在今日把嗟来堂包围!
不只嗟来堂。碧妪茶庄、牯佬酒肆,连同浩然居酒楼,整个乌瓦肆这一带,都陷入来人的包围之中。
真真大手笔!
李浅墨一惊挺身。却听浩然居楼前,忽传来一声惊叫。那叫声是一个要离席早退的客人发出来的。听那人中气,似乎功力也还深厚。可一叫之下,却即断声,似已遭人所擒。
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捉起来。出来一个,捉一个!”
这突发异变惊动了嗟来堂、浩然居、碧妪茶庄与牯佬酒肆中的所有客人。就见有人出门来看看情况,可出来一个,便遭擒一个。李浅墨不由大惊:却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在几近半个长安城的豪雄,连同太子与魏王的太岁头上动土?
嗟来堂内的索尖儿听见客人被擒,他今日原也算半个主人,早已大怒,跳起来就要冲出去。
却听太子李承乾早已怒道:“什么人!敢来我砚兄弟这里捣乱!”
可他说话间,却见一个人影,已步入了嗟来堂。
那人中等身材,几绺细须,飘洒胸前,面色白皙,举止宁定。
太子与魏王两个本来满脸怒色,这时一见到他,忍不住立时就木然不动了。
却见那人冲太子与魏王施了一礼,方淡淡道:“原来太子与魏王也在。”
他虽谦恭有礼,可举止之间,自有一番宁定的气度。
只听他道:“定街鼓早已敲过了。太子与魏王贵为王子,当知宵禁之令。怎么二位还在这里聚众饮酒作乐?要知法令不是专为管禁他人而不管禁自己的。若是那样的法令,还有何人服从?依我说,各位还是早早散了吧。否则圣上知道,责怪起来,太子与魏王面上须不好看。”
满堂豪雄,被那来人三言两语说得,却无一人吭声。
只听索尖儿喉咙里低低地叫了声:“覃千河!”
来人居然是执掌虎库,统领骁骑,圣上身边的天策府极品侍卫,号称“观尽千剑,独振一刃”的覃千河!难怪满座之中,见他进来,却无一人再敢吭声。
这边屋顶上,罗卷冲李浅墨笑了笑:“看来你那皇帝叔叔知道你回来了。”
话犹未落,却见身影一晃。
有人从街上跃起,一落,就落在了西厢房屋顶。
李浅墨与罗卷正在东厢房屋顶。卧榻之边,岂容他人侵扰,就见李浅墨与罗卷面色不由齐齐微微一怒。
却见那人落下来的身形沉稳凝重,如渊渟岳峙。
罗卷看了看酒,淡淡地说了声:“许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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