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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这时，黎有德才告诉大家，平苑北村位于贵州六盘水乡下。在六盘水转车到一个小镇后还要爬三四个小时的山才能到那里。除了黎有德，没有人知道爬山的艰辛，个个都兴致高昂，恨不得马上就到达六盘水。一行人除了黎有德、林韩是上海的以外，其余八人都来自于江浙一带。于是，便商量先在上海停留一晚，带他们逛逛夜上海，等次日中午再出发。

第二天下午飞机到达贵阳，再乘了四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才辗转到了六盘水。等到了那里，几乎所有人都累得快要爬下了，当天自然是不能再出发了，在那里逗留了一晚。找了一家比较实惠的旅馆定了三间大房间，四个女人挤一间，男人在另外两个房间，林韩和箫雨竹打地铺。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王玲和吴淑华胆小，头一回出远门，说什么都要挤一起住。

经过一天的颠簸，林韩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洗了澡倒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隐隐有“呜呜……”的哭声传来。这大半夜了，怎么会有哭声？林韩突然想到王玲和吴淑华的胆子小，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说不定会吓到她们，于是，朦朦胧胧中叫了两声，“王玲，吴淑华。”

那哭声立刻就消失了，由于太困，林韩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可没过多一会儿，那哭声又断断续续地传来，而且越来越大声，就像在耳边一样。林韩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把被子揉起一团踢到一旁，“还让不让人睡了？这鬼地方。”边说边站起来摸索着去开灯。

开了灯才发现吴淑华和王玲在床角缩成一团，还不住抽噎。林韩以为她们不舒服，伸手探了探她们的额头，“不烫呀，你们俩怎么了？”

“老大，我们想家了，呜呜，我怕。”王玲抬起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林韩。林韩听她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那明儿一早我让黎有德送你们去车站，然后你们去贵阳再飞回去，行不？”

“不，我就是怕也要去。”吴淑华挂着泪珠反驳，她这么一说，王玲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也不放弃。

“那现在就睡，我们有十个人呢，怕什么。”林韩无奈地摇了摇头，照顾二人睡下，关了灯和衣躺下。林韩睡眠本来就不好，给二人这么一闹，顿时睡意全无。

第二天，林韩把昨晚的事跟黎有德说了一下，黎有德没有表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招呼大家上路。从六盘水市转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乡镇上，平苑北村在山区，不通车，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只能步行了。九个人从来没有爬山经验，一路跌跌撞撞的，幸好有黎有德细心的照顾，才没有出什么意外。林韩这才发现，其实现实中的他跟网上的一样温柔体贴，不断和记忆里的欢夜叠合，陌生感悄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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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苑北村的蝙蝠洞（1）

等到达平苑北村时，夜幕已笼罩着整个山村，昏黄的灯光零落地分布在几座相连的山上。落寞的夜里，时不时传来女人扯着嗓子骂孩子唤丈夫的声音，还伴着家狗的叫声，给死寂的村庄添了几分生动。经过四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摸爬打滚，所有人都风尘仆仆。听黎有德说到了，每人心头一乐，顺势坐在田埂上休息。

“我们住的地方就在对面山腰，没有电灯，所以你们也看不见。”黎有德将手中的火把指向对面，半山腰果然是黑压压的一片。

吴淑华打了个冷战，望着对面半山腰，秀眉一皱，“我们就住在那个破地方？”

这话激起了不少的骚动，别说是吴淑华，就连几个男人也开始小声抱怨。来自平原大城市的人根本想象不出平苑北村贫瘠到这种地步，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冒失的决定，就连林韩此时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毕竟对黎有德所知寥寥，除了知道他在灵夜魅影叫欢夜以外，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都一无所知。那张身份证是真是假还难以肯定呢。现在在这个荒山野岭的，要是出什么岔子……

想到这，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将手中的稻草火把又举高了一些，扭头望了望身侧的黎有德，后者正忘情地盯着山对面，仿佛黝黑的山不是山，而是久未谋面的情人。大概是感觉到林韩的注视，黎有德收回目光，扭头看着林韩，眼里的深情并未褪去，那样的眼神是摄人心魂的，没人能抵得住，林韩被他看得有些发慌，想要避开，却又有些贪恋那样的柔情，一时也呆呆地回望着黎有德。直到他开口才回过神来。

“知道那是哪里吗？”黎有德问，他并没有要林韩回答的意思，刚问完又接着说，“我家，从小我就是个孤儿，我家是这个村上唯一的异姓人家，所以父母死后我就独自一个人在村头村尾游荡，饿了就去掏人家地里的地瓜、红薯、山芋，跑到后山点把火烘熟。全村的人都讨厌我，只有他们一家不会这样，后来，他收留了我，其实他们家并不富裕，还有一双儿女。他对我跟亲生的一样，让我读书。等我毕业了，他死了，他老婆也死了，就留下我们三个人……”

痛苦的回忆哽在喉间，黎有德停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不可言喻的悲痛之中。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觉得心头凉凉的，谁都没想到平苑北村居然是黎有德的故乡，更没想到有这么多沉重的回忆。每个人都想听黎有德继续说下去，又都知道，接下来的故事肯定更加使黎有德难过。

沉默了良久，黎有德的情绪似乎平息下来了，这时，每个人手中的稻草火把正好燃尽，黑暗里只听到黎有德淡淡的声音，“我以为我们三个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听到这两句话，林韩心头一震，突然能理解黎有德的眼中的悲伤了，那些不光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想必他在接二连三失去亲人后，还遭遇了村里人的唾弃。

果然，黎有德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林韩的猜测，“那时村里人都说我们家霉星高照，只有一个老婆婆肯接近我们，当然，因为她也同样孤苦。她现在住在曾经收留我的那家人的房子里，我好久没回来看她了。现在，这个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也就更荒芜了。”

林韩心想：刚才不是说有三个人吗？加上老婆婆应该有四个了，怎么又只剩下两个了？她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问，一般别人刻意隐去不说的，都是不能提的伤痛或忌讳。

平苑北村的蝙蝠洞（2）

每个人心里都没有了害怕，只有沉重。黑暗里，就听见黎有德摸索着扎好了几个火把，分别递到几个女人的手里，“将就着用吧，大家走快点，这里的路我熟，跟我走就不会错。”

干稻草烧得很快，再加上山风阵阵，自然没等到目的地就燃尽了。接下来的路黎有德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侧排成一字手拉手脚靠脚前行，哪里有沟，哪里有坎黎有德都会在前面提示，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

刚到院落，黎有德熟稔地走到墙根下搜出一盏煤油灯。那是盏老式的油灯，还罩着个玻璃罩子，被烟熏成淡墨色，不知灯芯太短了还是煤油不多，照明功能收效甚微，只能勉强看清二步以内的路程。站林韩身边的吴淑华小声嘀咕了两声，“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电视上才有的煤油灯。林韩，你看黎有德的样子，跟鬼似的。”

林韩闻言一怵，小声责备，“黑灯瞎火的，你说什么话呢？”边斥责吴淑华，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黎有德望去——那捧灯光虽然很弱，却将黎有德的脸映得清清楚楚的，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净，被微弱的灯火一照，更是白得暗沉。乍看之下，真有几分像鬼。

“吱……”一行人还没有走到门口，门就开了，接着一只干枯的手举着一盏比黎有德手上的灯亮堂许多的油灯从门内伸了出来。灯上依旧罩着一个玻璃罩，比黎有德手上的新多了，锃亮锃亮的。

“咳咳……”来人咳了两声，才颤巍着挪出来——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婆婆，身上穿着件灰布长衫，佝偻着背，扶着门缓缓抬起来。她很瘦，老人一瘦就更显老，瘦得脸上就像只覆了一张皮，浑浊双眼已深深陷进眼眶里，没有掌灯的手向黎有德伸过来，干瘪的嘴唇不住嚅动着，许久才费力地问出，“是有德回来了？”

“嗯，婆婆，是有德，我回来看您了。您慢点。”黎有德将手中的灯递给林韩，忙扶住婆婆，对林韩他们说，“你们跟着进来吧。”

屋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整齐，屋子中央烧着一个炭火盆，给人搭脚的木板上排着一排烤好的土豆，空气里还散着土豆的香味。婆婆旁若无人似的盯着黎有德，迭声说：“有德，你又瘦了。玉玉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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