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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 壹壹快跑（第1页）

严召焕并没有被大亮子的喊叫声吸引过去，他撒丫子跑了起来，这个时候我也正撒丫子跑着，于是一场群殴事件变成了一堂体育课，我绕着操场跑圈，严召焕握着刀子追在我后面，大亮子握着刀子追在严召焕后面，王小龙和小飞跟在大亮子后面，徐旭和李未在王小龙和小飞后面，这几个人都打的一手好架，所以体力相当够用，就这么一起绕着操场不知疲倦的跑着，在这些人的最后面，是政教处的几个男老师和保安处的几个男保安，这场架打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最疲倦的就是政教处和保安处的这些人，这些人大多肥胖，扶着腰喘着粗气，明显的体力不支。而且这些人里，不乏体育老师，但在一中最不重要的就是体育课，常年被各种主课霸占着位置，所以这些体育老师也缺乏锻炼，既然缺乏锻炼，那就开练。

我绕着操场跑到第二圈的时候，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铃声刚一响起，他们就涌出教室，还好这些人没有让同学们失望，战斗仍旧在继续，仍旧有观望的意义。参观的人都趴在栏杆上，伸着脖子看着，这时已经发展到全校参观的程度，很多老师也站在走廊上看着，而且这些老师都抢占着vip的位置，视野宽阔，能见度高，可以纵观全场。不会落下每一个小动作。

小石头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他已经不再跑，叉着腰站在原地，好像在骂着，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围观的同学们都很有秩序，他们都不大声说话，碰到精彩处比如严召焕距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彼此也只是低声交流一下，所以小石头站在那里骂的时候我听的很清楚，我听见他在喊，全开除，一个不剩，全他妈开除。我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这时候我很忙，顾不得反应，我只是奇怪的想，这个时候，已经动了刀子，还不该报警么？

一中就是这样一所有担当的名校，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绝对不麻烦别人，尤其是警察叔叔，到目前为止，都快要出人命，小石头做为政教处主任兼副校长还在说开除的事情，这就是这所学校的气魄，宏大的气魄，即便死人也要保住名誉的气魄。

初三和初二年级下午有三节课，初一年级现在已经可以放学，我绕着操场跑的时候看到那些个子低低的初一孩子们都背着书包站在操场边上看着，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那么真诚那么坦然的自己，然后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不知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自己。就这么跑着，不要停，就像永不停歇的生活。虽然现在我很忙碌，但这种忙碌的生活，不就是我想要的么？我不想成为那些观望的人，我不想和那些背着重重的书包一脸惊恐的站在操场边上的初一孩子们一样，我不当群众演员，我不当路人甲路人乙，要做，就做主角。无论正面的，还是反面的。

我停了下来，趁现在有观众。即便没有掌声，但至少聚焦着目光。

我转身面对严召焕，我说严召焕草你妈，捅我啊，捅死我啊。

身上有火焰的人就是不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并且渴望疼痛。我看到严召焕离我越来越近，也看到了他手里的刀子，在这个秋意正浓刚刚下完小雨的午后，严召焕的刀子，露着刃，冒着光。

我本来是不想躲的，确实不想躲的，生活虽然还未给过我苦痛的结果，但我总觉得这生活满是无聊并且无法解脱。在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让严召焕给我一下子，然后我就开心了，因为有事发生了，因为有事干了，所以就开心了，就不用每天除了做题就是做题了，就不用每天除了想西贝就是想西贝了。

我没有动，看着严召焕冲着我的肚子伸出刀子，然后我听到不远处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声，不要啊。这声音太熟悉，是西贝的，因为观众太多，我竟没有看到西贝，现在我看到她了，她正站在操场边上，她喊的声音很大，所以我听出了哽咽，她哭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我，或者也是为了这险象环生充满意义的生活吧。但既然西贝说了，不要啊。那么就不要吧。

我咬着牙，用手抓住了严召焕的刀子，那一瞬间，就像刚才西贝喊的那样撕心裂肺，是真疼，是真撕心裂肺的疼。我看到自己手上的血瞬间就染红了刀子，然后一滴滴的往下掉，我说，严召焕，怎么样，我牛逼么？严召焕也正低头看着刀子，然后点点头，说，挺牛逼。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挺真诚。

我松开带血的手，并且用这只带血的手狠狠的推了严召焕一把，这时大亮子已经到了严召焕的身后，事情发生到现在，虽然敖杰已经倒下，但必须还得倒下一个，否则这件事就不能结束，这件事不能结束，我就不能早早回家写作业，这样我的学习成绩就会下降，就考不上好的高中，就会让我的父母失望，所以这个时候，该让这件事结束了。

大亮子根本就没有犹豫，伴随着围观同学的惊呼，抬手就给严召焕一刀，但大亮子出手并不够狠，这一刀是划的，不是捅的，就像严召焕之前划他一刀一样，严召焕正背对着大亮子，所以大亮子这一刀划到了后背，划开了严召焕的衣服，但好像并没有划出血，反而大亮子胳膊上的伤口因为一直在用力现在正在冒血，严召焕扭头，看了大亮子一眼，一句话没说，顺手也是一刀。这一刀之后大亮子的身上便流淌着我的血液，因为这把刀子上有我的血液，而且这把刀子，结结实实的捅进了大亮子的肚子。

至此，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严召君胳膊被打折，张峰胳膊被打折，敖杰从二楼摔了下去，大亮子的肚子挨了一刀，算是平手。

大亮子挨了一刀之后，王小龙小飞徐旭李未赶到，小石头带着人也恰到好处的赶到，我还想接着打，并且已经伸出了拳头，李未和徐旭看到我伸出了拳头也下意识的伸出了拳头，但这个时候，肚子上挨了一刀的大亮子，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手里的刀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缓缓倒地。这边小石头夺严召焕的刀子，又一脚把他踹翻，低头看了一眼大亮子的伤势，喊道，快送医院。

这个时候，阴霾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我的手也在汩汩的往外冒血，但并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倒在地上的大亮子，他正被两个老师抱着往外跑，刚刚被抱着跑出去的是敖杰，现在是大亮子，刚才敖杰的腿是摇摇晃晃的耷拉着，现在大亮子的血稀稀拉拉的滴拉着。一下午，送进医院两个，这场架，也真算是一场架了。

我站在原地，西贝走了过来，泪水汪汪的，问道，为什么非得这样，为什么非得这样。我说，男人之间，就应该这样，但无论这样还是那样，都和你没有关系。西贝说，壹壹，你闯了这么大的祸，快走吧，带着他们快走吧。这个时候我也是木木的，身上的火焰已经逐渐熄灭，我也知道架已经打完了，是该走了，可我并不知道要往哪走，要怎么走。

几个男老师摁着李未和徐旭往政教处走去，我看到徐旭突然一个转身，拽住李未，两个挣脱了老师，迅速的往大门口跑去。又有几个男老师往我这边走来，小飞也拽着我，说道，壹壹，我们跑吧。我说跑吧，现在就是不跑，又能做什么。

小飞和王小龙开始跑，并且很快跑出了学校，我还没有开始跑，这几个男老师看我没有跑，于是我往这边跑，他们想要把我摁住，我还是愣愣的，西贝流着眼泪，喊道，快跑啊壹壹，快跑啊壹壹。我说泡吧，现在就是不跑，又能做什么。然后我突然抓住了西贝的手，开始跑。

我没有征求西贝的意见，也没有和她商量，就这样抓住了她的手，跑出了校园，跑上了街道，一直跑，路过了很多行人的目光，路过了很多陌生的脸庞，我并不清楚这个时候抓着西贝跑是个什么意义，我只是觉得，西贝就是意义。或许西贝也是我拼了命打这场架的意义，这种意义，在这个时候，比课本上的东西似乎更有意义。虽然我还吃不准，这个意义到底是对还是错。但年少的青春期就是这样，没有对错。

我没有停下来，一直跑，因为我怕停下来握紧的手就会松开，西贝也没有反抗，就这么跟着我跑，我扭头看她的脸庞，微微的红色，喘着粗气，眼神里有些紧张，但还是那么漂亮。

我看着西贝笑了，我的西贝，一直都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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