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阮宁作为一个五头身,没有太多选择余地,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璎珞圈。她呲着牙咬了咬,心满意足地带到了脖子上,这些可都是她以后的棺材本儿。
&esp;&esp;到百日宴这一天,钱妈妈又给她梳了个双螺,系上大红缠金丝的带子,配着一身红红火火的行头,倒也十分可爱,像极了年画里头的女娃娃。
&esp;&esp;许是老天爷给面子,今日天气十分暖和,燕子搭了新窝,柳树抽了新芽,又因着来人颇多,阮母一拍手,决定在府里一个小湖边设宴招待来人。
&esp;&esp;国公府占了京城里横竖两条街,面积自然大,便是这小湖,也是通了外面的活水,能容纳得一叶小舟。阮宁十分喜欢这地界,时不时带着丫鬟来捞些鱼虾,采个莲蓬,泛舟于湖上,体验一下诗里江南渔家女的生活。
&esp;&esp;阮宁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来了,却是脸生的,阮宁打量着年轻女人和她身边的几个孩子,没看出个分明,便先去同祖母问好,阮母指着那年轻女人同她介绍:“……这是你母亲的大嫂李佟氏,你该叫舅母的。”
&esp;&esp;阮母还没来得及同那女人介绍阮宁,她就站了起来,上前握住阮宁的手细细打量,笑道:“这便是我那外甥女儿阿宁吧,瞧着便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真真儿的灵秀可爱。”又从腕上脱下来一个缠金丝的镯子塞到阮宁手里,“你好东西见多了,可别嫌弃舅母的,奇葩亲戚
&esp;&esp;说曹操曹操就到。
&esp;&esp;亭内众人正说笑着,阮母吩咐李氏去叫人在湖边摆了桌子开宴,扫视了一周亭外的大好风光,正心神放松,神情愉快,瞅见连着后院和前厅的抄手游廊上过来几个人,脸上的笑意便淡了,耷拉着眼皮子同身边的秦母低语:“讨债的来了!我还当她瞧不上我这低门小户,不来了呢!”
&esp;&esp;秦母看过去便了然,摇摇头笑道:“你们这府邸可是镶银镀金的,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可不招人?只怕有的人贪心不足又没个眼色……”
&esp;&esp;正这般说着,那几人已到了眼前,打头儿的婆子穿着簇新的秋香色福寿织金褙子,头上插着四五根式样各异足金的簪子,便是张母了。阮宁瞧过去,暗叹这插簪子的人手艺实在高超,这么多簪子全插上去,还能做到乱中有序,委实是个人才。
&esp;&esp;“哎呦,亲家母!可等久了吧!”她进了亭子亲热地同阮母道,旁边早有丫鬟备了高椅放在旁边,她一屁股坐下,又跟秦老夫人打招呼:“秦老夫人也在呢?真是巧了!”
&esp;&esp;两人都语气淡淡地应了,张母在亭内扫视一圈,看着佟氏面生,又看她一身金银首饰无一不是精品,思忖着值不少银子,便问:“这个是哪家的媳妇?”
&esp;&esp;张母过来动静不小,满亭的女人加起来都没她嗓门大,佟氏暗忖但凡她见过的京里夫人都是谨言知礼的,怎么还有这般人物?也正打量着她,闻言应了:“我妹妹是江南李家的,我此番来是为了庆贺外甥儿百日。”
&esp;&esp;哪知那张母闻言眼皮子一翻,“我还当是哪里的富贵人家,原来是个挑货郎做买卖的!”
&esp;&esp;亭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佟氏闻言脸色竟也丝毫没什么变化,只没有言语。李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了牙想起来发作一番,被佟氏一个眼神打住了。
&esp;&esp;正当此时,阮母对李氏道:“人都来齐了,你也不必陪着了,先去看看孩子吧,一会儿还有许多事要忙,就顾不上了。”如此,李氏也就憋了气回去了。
&esp;&esp;待她走了,张氏才回头同阮母道:“不是我说你亲家母,咱们什么人家?家里爷们儿到底是读书做官的,讨个商贾出身的儿媳妇算是怎么回事?没的扯低了自己的门槛儿,叫人家看着笑话!”
&esp;&esp;阮母是最不耐烦同她这种人应酬的,“我这个老婆子不管事了,儿孙喜欢娶了便是,阮家这等门报应
&esp;&esp;丫鬟带着阮母行走匆匆,阮宁平时疏于锻炼,一双小短腿到底没跟上,只打量着她们是往大房住的院子去了。
&esp;&esp;想起今日的主角,阮宁暗忖,莫不是李氏那里出了什么事?便也赶往那边去了。
&esp;&esp;一到李氏院子外面,只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喊声,细细听来却是李氏,外面几个小丫鬟没像往日那样嗑瓜子儿闲聊,站在那儿神色惶恐,一个个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esp;&esp;阮宁心下一紧,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不一般的事儿了,能让李氏这么哭得撕心裂肺,阮母这么不淡定——
&esp;&esp;“里面发生什么事了?”阮宁绷着神经屏住呼吸,问这几个小丫鬟。
&esp;&esp;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几个丫鬟竟吓得哭了出来,唯唯诺诺地跟阮宁哭求道:“三小姐,我们不是故意不守在这儿的!您跟夫人求求情吧,饶了我们吧……呜呜……”
&esp;&esp;几个女孩儿争先恐后地求着她,哭成一片,里面李氏的声音凄厉嘶哑,阮宁不由烦躁起来,不由怒斥:“发生了什么事!”
&esp;&esp;她对丫鬟们向来友好亲切,这一发怒,倒是把几个女孩儿吓着了,哭也忘了哭,有个丫鬟抽抽啼啼地说:“小……小少爷他不知怎么的……不大好了!”
&esp;&esp;阮宁深吸了口气,即便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脑袋一懵,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
&esp;&esp;断了。
&esp;&esp;她几乎木然地走进李氏的院子里,听着她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嘶哑,胸腔像是压了块儿重重的石头,心跳也几乎停了,憋闷地没法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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