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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忠臣骨（第1页）

子夜时分，玄宗皇帝摆脱了诸多纠缠与麻烦，终于在御书房的卧榻之侧寻觅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清静而祥和的周边去浮华而还于本真，只有几摞摆放整齐的书本和奏折在暗暗地吐着墨香，还有几盏罩着白纱的宫灯在飞蛾的围绕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无忧亦无扰的独处空间更有益于人的思考和沉淀，玄宗临睡前揪了揪自己眉心处紧皱的肉皮，重拾记忆的碎片不禁回想起在南熏殿发生的许多事情，兰凌飞与清虚道人的打斗，被绑在柱子上的柳春晓，尤其是性情大变的武惠妃，他思虑到了许多细节与可能，却是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清纯的小姑娘会是花妖，但如果要拿自己爱妃的性命来做赌注印证其人的清白，这却是断然行不通的。皇帝是九五至尊，皇帝的女人也是至高无上的，本来这个柳春晓也是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女人，可惜她拒绝了。所以，也只好牺牲她了。事后，追封她一个谥号，再好生抚恤她的家人一番，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便息事宁人、就此淡忘。

想到这儿，他闭上了双眼，似乎是要入睡。突然，门外值事太监高平跑过来禀报，启奏陛下，丞相张九龄张大人，吏部尚书裴光庭裴大人，还有翰林院大学士杜之兴杜大人前来求见。

山雨欲来而风满楼。

他早就料到今夜会是个不眠之夜，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会凑到一起，不知所为何事，满脑子的疑惑。

玄宗皇帝这时坐起身子来，令道，宣。

三人听宣依次踱步进入御书房，然后一齐叩拜，跪在最前头的张九龄率先致歉道，臣等深夜惊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张相忧心社稷安危，何罪之有。三位爱卿快快平身，起来说话。

遵旨。

玄宗皇帝抬手一挥，三人闻声尽皆站了起来，分两侧站立，张九龄站在了左侧，其余二人都站在了右侧。

玄宗发问道，三位爱卿深夜来见朕，不知有何事宜？

张九龄反问，闻听宫中惠妃娘娘拘押了翰林学士柳春晓，敢问陛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玄宗毫不遮掩地答说。

张九龄又问，又闻听惠妃娘娘中邪以致疯癫，陛下听信太真观清虚道人之言，要拿柳学士的心献祭于花妖，以此来救惠妃娘娘还魂附体，敢问陛下，可有此事？

嗯，这个嘛，朕还是要斟酌斟酌……，玄宗回答这个问题时，有些犹豫了，含糊其辞道。

吏部尚书裴光庭此时也躬身问道，请问陛下，柳学士刚刚入职翰林院，所犯何罪要无故扣押，且要施以极刑？

这个嘛，这……，皇帝更加无言以对。

杜之兴也紧跟着拱手抱拳一问，陛下，不会是真就信了那妖道之言，误认为惠妃娘娘是被花妖摄走了魂魄，而那柳学士便是那花妖本尊吧？

啊，花妖……，不。

一向从容淡定的玄宗皇帝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总算明白这三人深夜造访的目的了，也同时猜到是谁找的他们。兰凌飞，朕居然忘了，张、裴、杜三人与兰柳两家可是渊源极深、关系匪浅啊，事情闹至这步田地，他们怎会不帮着出头。

皇帝约莫沉思了半晌，稳定心神，回复道，三位爱卿有所不知，那柳春晓昨日在沉香亭使用妖术惊吓惠妃一事，不只是惠妃宫中的侍女、太监都亲眼所见，就连朕的四个皇儿，还有皇后宫中的人也都在现场，听清虚道人说，若不是及早将她拿下，恐怕还要殃及整个后宫。

张九龄反驳道，陛下提及沉香亭之事，而臣听来的却只不过是一阵怪风，一堆辛夷花而已，哪来的什么妖术？

玄宗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出言强辩道，无论如何，此事也与木兰学士柳春晓脱不了干系，朕的爱妃现在这般模样，又岂能与她善罢甘休。

杜之兴忍不住问道，那陛下您打算作何处置？

玄宗回答道，鬼神之事，宁信其有，莫信其无，既然柳春晓是祸事的根源，朕打算——。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冷酷的说道，除之而后快。

啊，什么！杜之兴被皇帝言语中的一股杀气惊吓到了，浑身上下不由得打起了冷战。

张九龄闻言，心内登时窜起一把无明业火，一时间竟忘了尊卑礼仪，一甩衣袖愤慨而言道，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一国之君竟轻信奸人之谗言，无故以怪力乱神之说屠戮朝中臣子，这要是传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谩骂耻笑。

住口，玄宗皇帝已然听不下去了。

张九龄却好像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现在的情形就如同一驾马车失去了马夫正疯狂地行驶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完全不顾周围的地势和环境，只是自顾自地享受着纵情奔跑的过程。

对皇帝的口谕置若罔闻，紧接着又说道，柳学士乃功臣之女，而那武惠妃乃是罪臣之女，以功臣之女性命来救罪臣之女，亘古未有，闻所未闻，简直舍本逐末、倒行逆施，如此行径岂不让朝堂之上诸多忠臣义士尽皆痛心。

张九龄，你放肆，住口，住口，玄宗皇帝站起身来怒斥道。

裴光庭意识到了天子之怒已迫在眉睫，立刻劝阻道，张相不要再说了。

张九龄此时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顾陈述自己的观点，毫不畏惧眼前的君威天怒，凛凛大义，傲骨嶙峋，继续说道，陛下此等作为，微臣倒是好有一比。

比作什么？

好比当年的商纣王逼迫比干王叔挖心救妲己。

张九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骂朕是昏君，朕要告诉你，朕是李隆基，不是商纣王，她柳春晓也不是比干，武惠妃更不是妲己。

李隆基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歇斯底里地朝着张九龄咆哮道。

话完又随即喝令，来人啊，将张九龄拖出去，重打廷杖五十。

话音甫落，两个宫廷武士出现在了张九龄的身后，紧紧的架住了他的两条臂膀。

裴光庭眼见大事不妙，当即俯首跪拜在玄宗的面前，替他求情道，陛下，张相年老体弱，断然是经不起这五十廷杖的，臣自知圣命难违、君无戏言，那就让微臣替张相代领三十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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