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演并不完善,太过突兀,缺乏铺垫。我不知道戍卫官是否全然相信,但他表里如一的正直毋庸置疑,绝对会更小心谨慎地对待怀有身孕的我。
仿佛是为了帮助我获取同情,几乎是同一天我就出现了早孕反应,头晕乏力,恶心想吐。这让我连晚饭都没能吃下几口,反而被肉味熏得想吐,感觉把餐盘丢到门外。
隔天早上来收拾的铁卫看见了,便问我:“你怎么不吃啊?”
我哑着声音回道:“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啊,不然会没精神,还会伤身体……”他莫名地絮絮叨叨起来,仿佛真把自己当成我的监护人了。
我心情不佳,干脆捂住耳朵一字不听。过了一会,他好像叹了口气,还是把隔夜饭端走了。
……
寒风习习,从头盔的缝隙里钻入,把脸颊吹得微微刺痛。但对银鬃铁卫来说,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小事。哪怕肩头正在愈合的箭伤瘙痒不已,他也能无视它心无旁骛地向前奔跑,来完成每日任务。
这说来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他还很警惕那个女人,也会因自己“大材小用”而有点气馁。可仅过了两三日,他就不那么排斥她了。
不单是因为她处理了他的伤口,更是因为每天短暂的接触。虽然并没有什么深入交流,可听着她的声音里却不自觉地感到安心舒适……
甚至有一点酥麻,仿佛耳朵被咬了一下。哪怕有时候她话语里的内容有点挑衅的意思。
想到这里,铁卫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即便看起来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但浑身上下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要潜移默化地将人给吸进漩涡里。
但他知道,她并不想吸引自己。如果他观察得没错的话,她似乎……对杰帕德长官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这一点不是心里的感觉,而是他的眼睛看到的——即使他只和长官一起进屋过一次,可就在那一次里,便瞧见女人总是频频看向长官,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就他浅显的阅历而言,他小时候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时,也差不多就这个反应。
杰帕德长官很年轻,而他比杰帕德还要年轻些,又自认为算长官半个朋友。所以,在找到长官时,铁卫心直口快地把自己的猜想说给他听。
谁知长官直接瞪了他一眼,道:“不要胡乱猜测,这是污蔑。”
“我没那个意思啊!”铁卫禁不起这顶扣下来的帽子,赶紧撤回前言,“我错了,长官,我知道您一心保家卫国,无暇惦念情爱,我再也不造您的谣了!您别给我记过!”
“不是…我是说你别污蔑她,她只是……”说到一半,杰帕德又止住了。大守护者没告诉过他女人怀孕的事,女人虽自己主动告知了他,可也不应挥霍她的信任肆意宣传。
于是他只好有点疲惫地捂了把脸,只又强调了一遍:“总之,你别再想这些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了。”
“是!”铁卫听命地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那就是站在高塔前当个门卫。
杰帕德将手从脸上放下,不知怎的,那疲惫里渐渐又多了一些涩然。
没对下属说完的那句话自然是——‘她只是把对孩子父亲的依赖思念寄托在我身上’。不知为何,这一天总时不时想起这件事,每次都觉得那女人确实不容易,让人有点怜惜……他其实不太想用“怜惜”这个词,总感觉有些奇怪,可除了这个词他竟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了。
而同时产生的郁闷情绪,则被他理解为对那个不负责的父亲的控诉,和被女人当作情绪转移对象的无奈。被当作“替身”这种事,多少有点沉重,也有些越界,应当没人喜欢被这样对待。
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替身”呢?
杰帕德发现了这一盲点。是因为在贝洛伯格里,她对他最为熟悉,还是……
一想到下属说的那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就不自觉捻了捻指腹,有点心慌。他不是没被人看中过,出身于朗道家,年纪轻轻就成为戍卫官,加上俊朗的面容,亦有很多世家小姐向他表露过好意。
但那些都很含蓄,就像埋藏于贝洛伯格雪地里的小花一样,给藏进了书信里,几乎没有一个字提及‘喜欢’。
她也没有说过这两个字,可若硬要去细究的话,她的眼神便太过直白,不加掩饰地看着他,同他笑,隔着手套无意似地触碰他的手心……
杰帕德停止回想,他发现自己未免有点自恋了,竟然试图从为数不多的每一个接触中都找到证据,这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了让自己不要和下属一样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杰帕德及时地摇摇脑袋,转换心情。抬起头时,他看见下属的背影还清晰可见——自己方才竟然在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略作思索后,他很快想起来了,对着下属的背影拔高音量喊道:“等一下,你还没跟我汇报她今天的情况——”
“噢,对,我怎么连这件最重要的事都忘了!”铁卫一拍脑袋,跑了回来,“她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好像说是没胃口、想吐……是不是水土不服,或者感冒发热了?”
作为知道内情的人,杰帕德自然清楚原因。他挥挥手,“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之后会找些药,由你和饭菜一起送过去。”
“长官…或许您亲自去看看更好?”哪怕杰帕德已经明令他不要多想,铁卫还是对自己的猜测抱有一丝保留,觉得长官或许才是最好的良药。
“今天晚上实在没有空闲时间。”
听了这个回答,铁卫这才作罢,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想见心上人却又不能如愿的可怜人,有点蔫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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