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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的时候,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悄无声息地开张了几间铺子。不过几天的功夫,原本人可罗雀的门脸儿,就变得人来车往、生意兴隆起来。
其中一间正是邢夫人的香皂铺子,铺子里堆满了各种颜色、各种香味的香皂,统统分作几个档次。这种远超过胰子的洗漱用品的出现,很快便吸引了京城上层人士,尤其是那些贵妇们的注意。特别是香皂被肃王府送进宫里之后,更是很快混成内务府指定的特供物品。
得到消息的邢夫人,每日里都乐得见牙不见眼,整天捧着本账册算啊算的。她从小到大,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赚银子的营生,如今她每天过手的银子,比她的陪嫁都多,让她有时候都觉得在做梦一样。
手里有了这些银钱,邢夫人的底气也足了不少,对着迎春、贾琮两个也亲切不少,再没有很挑鼻子竖挑眼的。甚至,有时候高兴了,竟还知道赏点东西下去。当然,赏的最多的就是香皂了,谁让这东西赏人不花银子呢。
邢夫人整日热火朝天的,偏又对着自己神神秘秘,王熙凤自然是看在眼里,疑在心里。这一日,平儿打听消息回来,王熙凤一见她便问道:“怎么样,可打听清楚了?”
她们是随大老爷、大太太一起回庄子的,走的时候旁人都没带,就只她们主仆俩。王熙凤这回也学乖了,在庄子上能不出屋子就不出去,有什么事都叫平儿出去打听。好在这回没人禁她们的足,只要不到前院去,偌大的庄子随便逛。
“奶奶可知道,那香皂竟是咱们庄子上出的,那买香皂的铺子是大太太的呢。”平儿递了块奶白色的香皂过去,满是惊讶地说道。她可是听说那香皂铺子的生意有多红火,单是这样小小的一块,就能卖三两银子,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却没想到……竟是大太太的声音。
王熙凤一听就愣了,握着那块香皂,沉吟道:“竟是她的?她哪来的方子?定不是陪嫁,不然也会藏着掖着到现在,难道是才得的?还是大老爷给的?如今还只是在京城开了一家店,这若是将此物铺开了……那得多少银子赚啊。”
想到这些,不由得王熙凤不动心。荣国府是个什么情况她清楚,之所以不愿丢手,还不是为了能捞些银子傍身。可她在府里捞一年的银子,怕都没有人家那店铺一个月赚得多,白瞎了她的名声不说,还落不下多少好处。若是她能在这香皂上插一手……
“走,咱们去给太太请安。”一想到那么些银子,王熙凤立时打定了主意。太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论起管事看账本定会力有不逮,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要主动为她老人家分忧才是。
转过年来,迎春就已经十岁了,很应该开始学着管家看账,等过两年就要议亲了。竟赦大老爷严肃提醒之后,邢夫人尽管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将迎春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给她如何看账本。
长时间相处下来,母女两人倒也处出些感情来。邢夫人虽然嘴上仍旧十分嫌弃二姑娘,可到底将人划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转眼就将迎春的奶嬷嬷杀鸡儆猴了。
她也是想开了,她这辈子是个没有儿女命的,贾琏都那么大了,又有那么个媳妇,她是指望不上的,日后能依靠的,怕也只有二丫头和琮哥儿这两个小的。如今对他们好一些,日后他们俩也能念一念她的恩情。
其实,这些也不是邢夫人自己想明白的,还是大老爷指着她鼻子一顿骂,倒是将她骂了个茅塞顿开。当然,若非此时邢夫人手中有了香皂这个底牌,怕也没这么容易被骂醒。邢夫人似乎也明白这个,对大老爷越发言听计从,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大老爷叫她没事少到自个儿跟前晃,她就乖乖儿躲大老爷远远儿的。
王熙凤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邢夫人正跟迎春扒拉着算盘算账。这些活儿本来不用她管,但邢夫人的性子,若是不每天算一算赚了多少银子,怕是晚上连觉也睡不成。
迎春学得很认真,邢夫人算过的账目她都跟着算一遍,算对了就默默地笑,算错了就轻声地问错哪了。邢夫人虽嘴上嫌弃她脑子笨,却仍会仔仔细细告诉她错处。每到这时候迎春就笑,笑得似乎比她算对时还要开心。
她一个从小就没了生母的庶女,虽是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可受到的关爱却少之又少。身边有个严厉贪心的把持着,渐渐就养成了她逆来顺受、懦弱怕事的性子。本以为,日后就会这样下去了,却没想到一夕之间,日子就变了样。
先是跟着老爷来到这庄子上,后来又让太太教她管家,还将那恶嬷嬷撵了去,让她的日子一下子天翻地覆。以往她虽不算活在地狱里,可如今却着实像是在过神仙日子。
老爷每日都要见见她,问这问那生怕她过得不好,有什么好东西恨不得堆到她面前;太太嘴上虽然不饶人,可心里还是待她好的,替她出头撑腰,教她管家理事,如今她听着那唠叨骂人的声音,都觉得亲切。如今她只盼着,日子能一直像这样过下去,再不要回到过去了。
外面王善保家的唤一声,“二奶奶来了。”说罢一掀帘子,将王熙凤主仆让了进去。
邢夫人有些诧异,放下手里的账本儿挑挑眉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这话问得有些不客气,但这儿媳妇除了早上请安,可从来不会主动踩她门槛的。今儿忽然就这会儿来了,怎么不叫她惊讶。
“瞧太太说的,我这不是怕您在庄子上闷了,特意过来给您解闷儿的嘛。正好王姐姐跟二姑娘都在,我们陪您玩叶子牌如何?太太若是不想费神,咱们就去泡一泡汤池,好好松泛松泛,晚上也能睡个好觉。”王熙凤掩唇一笑,快步走到炕桌前道。
她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定定地盯着桌上的账本等物,故作一愣道:“哟,太太这是在忙什么,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太太可千万别心疼我,只管用便是。况且这天色也不早了,还这样点灯熬油的岂不费眼睛。二姑娘,你手里的这是什么?”
迎春见二嫂子将话扯到自己头上,只是抓着账本低头笑笑,却并不接话。她虽性子软弱,可也不是个傻子,二嫂子今儿是冲着什么来的,实在太过明显,却不是她能插话的。
邢夫人就翻着眼睛撇嘴了,将桌上的账本一收,冷着脸道:“我能忙什么,不过是教教姑娘怎么看账本罢了。日后她嫁了人,就算不是当家奶奶,可总也要管着自己的嫁妆。到时候若是什么都不通,岂不是丢了老爷跟我的脸面。”
琏儿媳妇来干什么,邢夫人心知肚明,这怕是知道了她的香皂生意,想着来分一杯羹呢。只是,她这回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二丫头这个是我的一间小铺子,买些洗漱的小玩意儿,日后要给了她做陪嫁的,可不就得让她熟悉起来。也省得日后她嫁了人,连个铺子都管不好,生生让下人蒙骗了去,自己却都不敢吭声,窝囊透了。”邢夫人说着便又想到迎春奶嬷嬷的事,不由得瞪了这姑娘一眼。
王熙凤一听心里可就炸了,柳眉一立凤眼一掀就要说什么,幸得身后平儿悄悄拽了她一把,才将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强挤出了笑脸道:“太太说的可是城里新开的那家,专卖各种香皂的铺子?我可是听说了,那铺子生意好得很,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啊。”
“二姑娘真是有福气,早早的就有太太替你想到头里,这样的铺子一句话就做了陪嫁。这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比亲生的还要亲呢。”她走到迎春身边,半揽着迎春笑着道,语气却忽然又惆怅起来,“唉,可怜我们二爷生母去得早,又是个没人疼的,整日里被老爷操练还不算,连个为他往后打算的人也没,真是……”
听了邢夫人的话,迎春也被惊得不轻。她如今虽跟太太亲近许多,却也不刚奢望人家把自己当成亲生的。这香皂铺子有多赚银子,她这些日子帮着算账,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今儿太太一句话,竟然送了她做陪嫁,这是为气二嫂子呢,还是真心这样打算的啊?!
邢夫人见迎春惊疑不定地看过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板着脸道:“这事本打算过两年再告诉你,不过今儿我最快了,干脆就跟你说清楚。这一间铺子是给你的,只是日后进货也是要付银子的。顶多,我给你个本钱价。也不光是你有,琮哥儿也有一间,只等他长大了给他做私房。”
这些倒是真的。邢夫人掌握着香皂的方子,又见生意如此之好,早已不满足于一个铺子了。她要将自己的香皂卖遍整个庆朝,区区一、两间小铺子已经不看在她眼里。既然已经决定要对二丫头和琮哥儿好些,自然也要出点血的,如今的邢夫人可以大声地说:老娘出得起!
她一转脸,见琏儿媳妇眼巴巴地看着,勾着嘴角乜斜过去一眼,又道:“只是琏儿是没有的。你们也别怪我偏心,这荣国府日后都是琏儿的,也不缺这么一点零花钱。琏儿媳妇,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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