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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山一个身子晃了几晃,忽听身边江老元帅道:“既如此,千山你赶紧回去,班师回朝的事情,由我来打理。”
“如此多谢老元帅。”沈千山拱拱手,他如今只恨不得立刻生出两只翅膀,能够飞回京城,下一刻就飞到宁纤碧身边,护卫在她左右,声声将她唤醒。因一拍马股,胯下那匹大黑马长嘶一声,转眼间就绝尘而去。
皇宫的御书房内,皇帝周谦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盯着桌案上一张供词,在他下首,周鑫坐在椅子中,也是神情凝重。
“朕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贬为庶民,也是因为他和他母亲大逆不道的罪行。更何况,他若是恨,便来行刺朕就是,为何却要对千山的妻子下手?老四,你说,这是不是有些于理不通?”
“有什么不通的?”却见周鑫冷笑一声,淡淡道:“皇兄忘了?之前兰妃谋害太后娘娘,可幸亏了世子妃,不然早成功了。能不恨她入骨吗?而如今皇兄能够登基,千山又建了这样的不世功业,当初沈家也是和皇兄同气连枝同进同退同甘共苦,想来老六静夜沉思,也把你能登基的功劳都按在他们头上。他又从未在世子妃面前讨过好儿,因此怨恨之下要让千山也伤心欲绝,行下此事有何稀奇?”
周谦默然半晌,目中染上一抹厉色,咬牙道:“如果真是六弟行下此事,可见他没有半丝悔改之意,留着他,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事来。”
“皇兄说的不错,今日他可以派人刺杀千山的妻子,明天说不定就敢派人杀姑奶奶,再或者沈阁老,还有千山,甚至是我和皇兄。人一旦疯狂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周谦拿起那封供词,手竟轻轻颤抖起来,好半晌才涩声道:“虽如此,他……他到底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朕……朕实在不忍心,何况还要担这弑弟的名声……”
“难道为了不担这个弑弟的名声,你就任由老六这样胡作非为?别忘了,他可是有过得势的时候,纵然失势了,大部分人已经倒过来,但你怎么知道他手下就没有几个死士?只要他有差遣,怎么知道他就送不出信去?”
周鑫说着,便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皇兄,父皇说你仁厚,这固然是我等皇室子弟之福,百姓臣子之福,只是你休要妇人之仁,这个时候你顾念手足之情,可知老六是否顾念呢?若是他今日当了皇帝,你想一想,他可会放你我一条生路?最重要的是:老六他是犯了死罪的,并非是你猜忌于他下手暗害,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他如今本就是庶民,竟敢指使人暗害堂堂世子妃,这是他自己取死,难道皇兄为了一己名声,就要罔顾老六所犯下的罪行吗?”
周谦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他的罪行,并非朕有意弑弟。如今看来,就算朕不处置他,千山回来也万万不会放过他。”
周鑫冷笑道:“那是当然,千山那个性子,回来后能把这件事轻轻放下吗?与其那个时候大动干戈,皇上又待怎样?说不定那混球性子上来,连你都不管,直接冲到宗人府就把老六给宰了。皇兄想想,那厮气怒上头会不会这样做?世子妃可是他的命根子。到那时,皇兄又该如何?处不处置千山?”
周谦听周鑫这样一说,再一想沈千山的性子,这种事情不够他干的。真要是这样,届时自己岂不骑虎难下?因终于狠下一条心来,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就依照这供词,审问周谨,若是查证其幕后主使杀人罪行成立,就……明正典刑吧。”
周鑫点头道:“正该如此。可惜父皇不在,不然倒可以请示请示他老人家的意见。”
周谦看向周鑫,苦笑道:“四弟,父皇如今游历四海,你说,若是他还在宫中,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周鑫沉默半晌,忽然摇头道:“我刚刚说错了,恰是父皇游历四海,避过了这件事才好,不然的话,皇兄你说,要让他老人家如何处置?老六怎么说也是他儿子。不过如今既是罪证确凿明正典刑,父皇即便心痛,想必也没有话说。就算心里不痛快,他也知道千山不会放过老六的,有气的话,就尽管去亲王府祸害吧,皇兄只是秉公处理,并没有错儿。你说是不是?”
事已至此,周谦还能说什么,提起笔摇摇头,终究在供词旁边的奏折上下了无情的批示。
“如何?太医们怎么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吗?”
睿亲王府中,大长公主询问着刚刚从凝碧院探病回来的唐王妃和薛夫人,却见两个儿媳妇艰难摇了摇头。她便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回事?明明说是没伤到要害,怎么到今儿个人也没醒?敢情那些御医都是废物吗?”
唐王妃苦笑道:“老祖宗息怒,您也想一想,就算御医们是废物,可是宁三老太爷的医术那是京城都出了名的,还有那个温煦,那也是芍药的师弟,哪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
薛夫人也点头哭道:“是啊, 芍药这病也真是奇怪,无端端的,没伤到要害,原本太医们都说不妨事,血也止住了,也包扎了,也没有其他病症的表现,可就是醒不过来,今日去探她,越发连气息都微弱了下去,这……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让人疼死。”一面说一面抚着胸口,显然是悲痛之极。
大长公主也落下泪来,唐王妃陪着抹眼睛,哽咽道:“我不想别的,这两日总是想起那孩子在抄家后,咱们住在南城那一段时间里的模样,那会儿简直就是塌天之祸,可她谈笑自若的就把这个家撑了起来,那会儿我心里惶恐,可慢慢的,也不知怎么的,听见她的说话声笑声,这心里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似得。如今这搬回王府了,富贵日子到底又回来,只是时不时我还喜欢叫她过来见一见,不为别的,就为听她说话,如今……如今那孩子躺在床上,半句话也不能说,我……我看着,这心里真真就如刀绞一般。”
大长公主默然半晌,方抬头叹气道:“信儿送出去几天了?千山……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薛夫人道:“老爷派出去了十个人,都是换马不换人的赶路,如今已经过去十日了,想来千山也快回来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平安呢?你们素日里别说太重的话,当心吓到他……”不等说完,就见薛夫人又哭起来,擦眼抹泪的道:“谁敢和他说呢?可那孩子平日里就聪明伶俐,什么不知道?如今守在他娘床边,半步不肯离,吃睡都在那里,若是睡着了想悄悄儿把他抱走,再不能的,立刻就醒了。劝也劝不好,如今只得由着他去了。”
大长公主又叹了口气,宁纤碧遇刺已经十日,这十日里,亲王府愁云惨雾,死气沉沉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那个善良仁慈却又厉害能干的女子真会死去,然而眼看着情形越来越不好,众人心里也都开始打鼓了,却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如同大长公主和唐王妃薛夫人这般,明明今早看宁纤碧的气息已经微弱下去,知道该预备后事了,但却谁也不肯开口提这件事。
室内一片沉默,忽然就听外头一叠声的响起“世子爷回来了”之类的喊声,那喊声很快就在各个角落里响起,唐王妃和薛夫人都站起身要出去,却听大长公主道:“那孩子一回来肯定是直接去凝碧院,咱们先不要过去打扰了。”
唐王妃也道:“是啊,我原本算着从边关到京城,再怎么快,来回也要十二三日的,如今千山这会儿就赶了回来,可见一路上是昼夜兼程了,且让他去见芍药,好好儿歇歇,也许芍药这病得他一回来,就又好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心中不由得都升起希望。因命家下人等不许去凝碧院打扰,又命厨房准备上好的补品饭菜。
不说亲王府因为沈千山归来而默默忙碌起来,只说沈千山,和长琴长福一路上除了吃饭之外,四天时间里只睡了两个时辰,真可以说是不眠不休的赶了回来。一进凝碧院,就见芦花玉儿和珠玉雨点等都等在廊下,个个泪流满面,沈璧珍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扑进他怀中叫道:“三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快去看看嫂子吧。”
沈千山嘴上全都起了燎泡,闻言只是点点头,也顾不上安慰妹妹,一溜烟儿来到宁纤碧房间,就见儿子坐在床旁小凳子上,握着宁纤碧的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听见脚步声,方连忙转过头来,看见他,就眨了眨那大眼睛,歪着头仔细辨认起来。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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