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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念结（第1页）

骑马的师太四十左右，容貌算得甚美，但两条眉毛直直上扬，把一副面相变得极是刚阳，作何表情都像在动怒，马鞍上一柄四尺长剑一颠一晃。白马被狂奔中的清子惊吓，师太被白马带得向后一仰，她旋即勒马，看到前方一个和尚只穿着半边鞋子正急速狂奔。

清子欲躲到马身后，师太大声提醒：“小心！”一伸手将清子抓到身边，马腿向后踢了个空。清子见到师太配剑，素服服色与丑尼姑相若，心里有底了。清子口齿伶俐的将事件经过添油加醋一说，只听得师太扼腕大怒。

村民将两人团团围住，见师太配长剑，不急着打人，嘴上先招呼：“伺候菩萨的都是这样的人啊，无耻、贪财。”一老妇人大约是“虔诚”至极，更是大哭一声：“佛祖啊、太上老君啊，你睁开眼看看出家的都是什么人啊……”

清子纠正道：“太上老君我们是不拜的。”脸上被人扔了几个臭鸡蛋。

师太躲过馊水臭鸡蛋，问清子：“他们在骂些什么？”师太虽听不懂这的方言却也知道是在骂人。清子在这里近四年，别的没学，方言听懂大半，只是说得不好，脏话却掌握极熟。清子即刻翻译道：“他们骂人，说什么和尚尼姑都是一伙的，要抓奸，拿我们换钱。”师太见上百村民围殴和尚，又听到这等秽垢言语，勃然大怒道：“无知妇孺、黄口小儿，怎知我佛门慈悲！”声音竟是盖过众村民的辱骂，村民全都一愣，听不懂官话，只不过声响很大罢了，村民立刻骂得更凶了：“你还得理了，这么大声，一把年纪了还找个幼仔……”

清子闻句即译，将众村民的脏话捡最难听的译出。师太耳听这些骂声越来越不堪，村民也渐渐围拢欲将二人擒住辱打，她“嗤”的一声抽出长剑下砍，剑气舞起泥地上的细泥形成一堵沙墙把众村民全都吓得连连倒退踉跄，可马上又围上来真打了，口中犹自叫道：“妖怪啊，做法啦……”

突然，听到唐九高声道：“姑姑快点！孕妇快死了！”原来师太与唐九是姑侄，峨眉派的念结师太。

受了重伤，昏迷一阵便能醒来，清子惊异于唐九妖怪般的体质，练成的铜胸铁屁不是没有道理的。

念结心头一震，大急大怒，怒瞪清子一眼，不能妄杀村民突围，当下施展轻功，飘身向笼子奔去。一些村民就回追，突然只见寒光点点，也不知是什么暗器出手，只听骂声矛头调转：“张三，你敢瞧我闺女”，“李四把你的狗眼闭上”……有的相互扭打起来，是唐九眼见情形混乱，用暗器将一些女子的腰带射断。闺女媳妇被人看了大腿，在此地村民的心里已是大大的受辱，可算戴了绿帽结下大仇。清子轻声咕哝道：“就只准你脱别人的，就不许我先前碰你两下。”

等念结赶到，孕妇已经断气了。旁边站着的是那位老者，他是看着妇人死去的。老者蹲下还想探气看妇人是否真的气绝，唐九一近身制住老者，声带哭腔道：“人都死了，你还想怎样？！”老者正气凛然道：“淫妇，死的好，死的好！”他涨红了老脸，怎么也挣不脱唐九手腕。念结使了个眼色，唐九道：“姑姑……”还是放了老者。老者向正乱成一团的村民处奔去，大声呵斥了几句，众村民听说妇人死了，觉得做了件大好事，都很高兴，私人仇怨回村再说。

众人心中凛凉，这女人一半也是他们害死的。

“阿弥陀佛！”念结目光坚韧大声念佛，仿佛要借佛主之力回天。她蹲身扶正孕妇，用掌推拿其后背，那孕妇猛的大叫一声，众人全都吓得退后一步，孕妇下身开始一直流血。

念结救活了孕妇接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办了。百晓知却晓得输气推宫与己大损，若非至亲好友轻易不施。百晓知好生敬仰，上前能不能帮上手，被师太拂袖推开，叫道：“女人生小孩，男人让开！”又觉人命大于天，又道：“你会接生么？”百晓知摇头，师太连瞪他两眼，道：“不会你过来干什么？”百晓知道：“我以为师太您会，想搭个帮手。”念结扭头问众人：“你们谁会？”

众弟子一齐把头扭向师父林强，谁叫他刚才说过是赶来接生的呢。林强道：“我看过猪和牛生仔，有印象。”

耳听眼见那孕妇的表情叫声越来越痛苦，众人手忙脚乱，力气却不知该用到何处，开始互推互咎起来。

唐九一声棒喝稳住众人心智，对颜如玉道：“你去寻热水。”

“刚和村民干了一架，哪里去找热水？”

“我可不管。”唐九面色霜冷道。颜如玉看了看兜里的银两，苦着脸跑去寻找。

唐九又对邵平道：“你去寻寻有无暖身的长被棉衣。”

清子也要走，却被唐九叫住：“你，过来按住她的手。”清子照做了，却见唐九怀里取出几根银针封了孕妇的几处穴道。清子心呼：“这唐九，想把死马当做活马医。”

孕妇的手掌痛苦的拼命挣扎想挣脱清子。清子则大骂自己禽兽不如，竟将孕妇痛苦的惨叫想象成呻吟，忙咬牙收敛心神，不去想歪。念结见清子眼光一直想往下瞧，心中气愤兼之紧张，长剑剑尖在清子眼前不住打晃，喝道：“闭上眼睛！”清子大大叫苦，若是这个师太控制不了情绪，自己这双招子可就废了。

颜如玉回得最早，左右各一桶热水，是用钱买来的。邵平的棉被却是偷来的，村民因为闹别扭，在村口集会，屠勇夫望风，邵平直接进了一户人家，留了张纸条详实写下：生孩子借你被子一用，很快就会还……才拿走两条长被赶回来。

立刻将孕妇放在被子上，唐九按脚，清子抓手，林强接生，念结忽而念佛，忽而给那妇人打气。

清子歪想：“穴口喷人，大腿之间才多大，竟能拉出个大活人，定是疼死了。”

唐九见清子不敢睁眼但眼皮微跳，她对分娩也是好奇：“娘当年生我也是这般痛苦，只可惜我不是个男孩。生孩子如此痛楚，若不是十分中意之人，我就算死也不替人生。”一时众人心思一致：“母亲十月怀胎，种种恩情今生难以报答万一。”

只听“哇”的一声哭响，那妇人问：“是男孩吗？”唐九皱眉点头。妇人喜道：“他有后了。”唐九正要说什么，却听妇人又大叫一声，又爬出一个，是一对龙凤胎。

念结蛮横地扒下柳灿生等人的僧衣，包住婴儿，向妇人问道：“这个负情薄幸的男人是谁？！你与我说，定要替你将他碎尸万段！”

“不，师太不要。他待我很好。只有他会和我说悄悄话，逗我开心。我为了听懂他的悄悄话，这四年偷偷看书学官话，他总是夸我、美我，从来不嫌弃我……”妇人目光散乱，话语痴痴，不断诉说那男子的好处。她一生孤苦，先后两任丈夫都将她当作泄欲工具，碰上对她稍有真心的男子，便觉得是世上最好之人。

“那总要寻着他，父子相认啊。”清子道。

“不，他德高年劭，我不能误了他的前程。他说他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忙完就会来接我。”妇人声音微弱起来。念结大叫一声：“不好！”妇人的下体仍是流血不止。“谢谢……这位……公子，各位出家人……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妇人的声音断续凄怆，唧唧难闻。

这一句赞美让众人听得好生心酸。妇人亲了亲儿子、女儿，用脸颊感受孩子的体肤，道：“娘……娘对不起你们。”她仰望苍穹，此时朗月已匿，继以破晓，仍有星儿三三两两散布夜空。想起那些柔情夜晚，妇人又向南少林寺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有无限遗憾却又嘴角含笑，闭上双眼。两个孩子还未开眼，一个劲的哭啼，他们却连母亲最后一眼也没见着。

念结握住妇人脉门，已然回天乏术。她气得全身抽抖，目眺欲裂，长剑向水塘上重砍一击，将塘水斩裂两半，直延伸一丈有余。这一手把众和尚也劈得心中栗栗，清子寻思：“孩子的爹八九不离十就是忘归。看师太这个样子，我若说出去，这两个孩子恐怕连爹都没了。”

众人相顾沉默，一脸茫然看着念结和唐九，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念结道：“寻个隐秘处葬了，她生的凄惨，死了该让她安息。”众人称是。唐九抱着女婴，念结抱着男婴，妇人的尸首用长被裹着由众僧轮流抬向一座小山。看小说，630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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