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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起睡地震棚（第1页）

八月底，天早晚已经开始凉了。没有往年的雨，天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秋风不知道耽误在哪片山色里，也没有赶来。已很少有人坐在五角枫的树下乘凉了。瀚文度过了一个和往年没有多大区别的夏天，只是多了些暑假的作业。

这天晚饭后，爸爸自己在做沙发。当时很流行式样的图纸摆在他面前，他不时的看看图，在凝神的想一想，开始按弹簧。瀚文坐在桌前整理暑假作业。

开始准备新学期的书包，他有了新的铅笔盒，新的铅笔，还有新的橡皮，都是妈妈给新买的。妈妈和两个弟弟刚出去散步。这时几乎厂里所有的家庭，都沉静在晚饭后的疏懒中，地震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起先是感觉好像自己没有站稳，没有坐稳，刚想调整自己的平衡。紧接着地开始颤抖，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跟着抖起来了，摇动起来。瀚文不由自主的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爸爸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着头顶摇晃的日光灯，愣了不到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地震了。他从地上跳起来，大喊一声地震了，抱起瀚文冲出楼门，来到空地上。

这时的楼前挤满了人，人们个个惊魂未定。有的湿着头发，有的穿着睡衣，有的光着膀子，三五一群的在述说自己刚才刹那间的感觉。也有的人这里听听那里听听，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的人们，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地震，更没有地震的经历。许多自以为懂得很多的中学生，开始谣传中国遭到了苏联原子弹的袭击，义愤填膺要参军报仇。

雨荷的爸爸正把雨荷的裤腿卷起来，她妈妈和妹妹也在旁边。瀚文跑过去打招呼:“雨荷，你怎么了？”雨荷好像刚哭过，看了眼瀚文指指膝盖说：“刚才爸爸抱我跑下楼的时候，膝盖撞在了墙上，疼的我都哭了。”

她爸爸用手给她揉着已经发青的膝盖，妈妈也心疼搂了搂她的肩旁“雨荷，走两步看疼不疼了。”雨荷开始走起来还有一点瘸，走几步之后，就像没事人似的。孩子这方面最不会装假了，她高兴又蹦了蹦。拉着瀚文去找爱莲，她妈妈在后面喊：“别跑远了，就在楼前玩。”

爱莲一家就在五角枫的树下站着。实际上小孩对于地震，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只觉得大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可笑。没一会就能到处听到孩子们无所顾忌的欢笑声。大人们看着他们，也放松了紧张的了心情。

一个多小时后，厂里的广播忽然响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随后播送了通知，让大家不要紧张，刚才发生了地震。但是震级不大，望大家回家休息。有什么情况会及时的通知大家的。

人们开始慢慢的散去，有的回家了，有的还是担心有余震，把家里的躺椅，席子被子都搬到了树下，准备睡在露天。

他们三个给父母请了假，说去医院的苹果林玩。由于那是离他们楼最近的开阔地，父母们都没有反对。还让他们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瀚文带着两个弟弟，雨荷、爱莲也把妹妹带上。他们欢笑着奔跑着来到了苹果林。看见爸爸妈妈也跟来了，只是站在离我们二十多米远的地方，边聊天边看着他们。

瀚文和大弟弟爬上树，给他们摘只有桃子那么大的青苹果吃。虽然很酸还有点苦，可他们依然津津有味的吃着。那时候，青草开始发黄了，厚厚的软软的，我们就坐在草地上，玩着属于我们的游戏。

十一点钟他们才回到家，妈妈让他们三人脱衣睡觉，爸爸却说：“今晚就穿着衣服睡吧！如果有余震跑起来快。”他自己收好了半成品的沙发，坐在凳子上沉思。

妈妈催他早点睡，他说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前预测地震，妈妈说：“国家地震局都预测不了，你怎么预测？”想了几分钟后，爸爸把两个钢球放在了桌子上，说是只要一地震，钢球掉在地上，我们就可以往外跑。

一晚上钢球掉下来了两次，爸爸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没有发生地震，都是自己在吓唬自己。瀚文他们也被折腾的哈气连天的。

随后又闹了两次地震，厂里终于做出了决定，每家可以搭一个地震棚，材料可以以车间为单位到厂里领。爸爸的手很巧，在妈妈的帮助下，一个下午就打好了。

还在棚子的周围完了排水渠。四个角的方向还用几个大石头拉着粗铁丝进行了加固。妈妈边帮忙边说：“你竟干些没有用的事情，排水渠就没有必要挖。你看别人家那家挖了？再说已经搭的很结实了，还要弄这么几块石头加固，太费事了。”爸爸胸有成竹的说：“真要是有地震，一定会伴随着大雨，由于就会有风。不挖排水渠，防震棚肯定会被淹了。”

瀚文家搭的地震棚能放下一个加大了的大床和一个桌子。妈妈已经把床铺好了，桌子上还放了两个暖水瓶和他们经常喝水的杯子。抽屉里还有厂里发的压缩饼干、十几个馒头和咸菜。防震棚里还没有来得及拉电线，因此没有灯，只好家家都点着蜡烛。

累了一天的爸爸显然是累坏了，他坐在桌子旁喝茶，妈妈斜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瀚文兄弟三个睡一个被窝，他和爸爸一头，妈妈他们三个一头。爸爸喝完了茶，看了看表对妈妈说：“都十点半了，睡吧！”

妈妈刚脱了棉衣棉裤躺下，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爸爸撩起防震棚的棉门帘出去了。风越刮越大，能听见有的地震棚被刮倒的声音。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像是天被捅漏了似的。

雨打在防震棚的上面，就像有无数面巨大的鼓在敲响。还有风的呼啸声，妈妈见爸爸半天没有回来，就起来穿好了衣服。突然，防震棚的门被撞开了，一阵风夹着雨都打在了棉帘子上。

爸爸抱了个孩子，后面跟进来个女的也抱了个孩子。接着昏暗的烛光一看，是雨荷的妈妈抱着雨荷的妹妹，爸爸把雨荷交给了妈妈说：“夏技术员他们家的防震棚被风吹到了，我去帮着固定好。”说完冲出了防震棚。

妈妈帮雨荷把外面的是湿衣服脱了，让她钻进了瀚文他们的被窝。雨荷的妈妈也把她妹妹的湿衣服脱了，让她也钻进了我们的被窝。这下可热闹了，一个被窝里五个孩子。我们相互嬉闹着。雨荷的妈妈和妈妈悄悄的商量一下，就出了防震棚。妈妈在出去前嘱咐瀚文：“老大，你们困了就睡。妈妈要回家给你爸拿雨衣和干衣服。”

雨荷还在被窝里发抖，瀚文问她是不是冻得。她上牙碰着下牙颤抖着说：“是。。。是冻得。好冷啊！”瀚文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帮她捂着。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没一会她的两条腿都搭在了瀚文身上。

手还主动地搂着瀚文。两个弟弟和她妹妹早就睡着了。瀚文问她：“你们家的防震棚全倒了吗？”她打了个哈气迷迷糊糊的说：“没有，倒了一半。。。。。。”没说完就睡着了，瀚文觉得她的头紧挨着自己的头，往旁边靠了靠，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瀚文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爸爸还在睡，没看见妈妈。雨荷和她妹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雨还在下，一醒来就又听见了鼓声。还能听见哗哗流水的声音。这可能是排水渠的水在急促的流走。

妈妈穿着雨衣进来了，先摸了摸爸爸的额头，给杯子里倒了些开水，再把药片放在手心里，端起杯子吹了吹，叫爸爸起来吃药。瀚文问妈妈：“爸爸怎么了？”妈妈说：“昨晚帮雨荷家加固地震棚着凉了。还有点发烧。”瀚文又问：“雨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呀！”妈妈笑着说：“你睡得比小猪还要沉，你怎么会知道呢！是她爸爸妈妈把她抱走的。饿了吧！起床，回家吃饭。”

爸爸妈妈都穿着雨衣，各抱着一个弟弟。瀚文穿着雨鞋和雨披跟在他们后面。雨似乎小了些，一路上看到好几家的防震棚不是被刮倒了，就是被淹了。爸爸得意的对妈妈说：“怎么样？还是咱们家的防震棚结实吧！”妈妈也高兴的说：“还是你能干，要不一家人都要淋感冒的。夏工两个孩子抱回去后，今天早上都发烧了，在打吊针。”

瀚文听说雨荷病了，想起昨天晚上她冷得发抖的样子和抱着他的样子，还真有点想她了。

雨一直下了十多天，那段时间，谣言满天飞。有的说：“日本地震专家说了，陕西关中地区要有毁灭性的大地震，一九八零前后要到关中地区来钓鱼。”

有的说：“我们身处黄土高原，地层厚，十级地震也震不动。”还有人更有想象力：“苏联人会趁着我们闹地震的时候打过来，我们得时刻准备着。”还有的人更恶劣的说：“国家早就预测到我们这里有地震，但为了整个国家的稳定，决定把我们这里的人都牺牲掉。”

人们在惶惶然然中度日，生活在一片恐怖之中。厂里避了几次谣之后，再加上地震没有再出现，人们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瀚文小学一年级的下半学期，就是在地震的恐吓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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